等皇上离开后,萧砚舟的身上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深吸一口气,迅速平静下来,继续作答。
笔走龙蛇,字迹苍劲有力,一如他此刻沉静外表下汹涌的思绪。
这般大胆的谏言,令在一旁监考的礼部尚书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礼部尚书李大人原本正在殿内踱步巡视,忽然瞥见皇上离开时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这让他心头一跳——要知道,皇上已经许久未在殿试场合露出这般神情了。
他先是假装整理衣袖,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萧砚舟的答卷上。
每一条建议都直指朝廷积弊,字字如刀。
李大人看得心惊肉跳,后背已然沁出一层冷汗。
他悄悄抬眼打量萧砚舟,只见这年轻人神色如常,笔走龙蛇间不见丝毫犹豫。
他不敢再想下去,匆匆移开视线。
当最后一笔落下时,萧砚舟似有所觉,微微侧首,正好对上李大人复杂的目光。
他不动声色地颔首致意,而后从容地整理答卷。
李大人摇摇头,背着手踱开了。他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那个挺直的背影,心中暗叹:&34;这年轻人,确实是百年难遇的奇才,就是有那么一点&34;
贡士们纷纷搁笔,有的长舒一口气,有的仍恋恋不舍地检查答卷。
萧砚舟从容地将答卷交予收卷官,起身时目光不经意扫过前排的陈默。
对方正襟危坐,神色间难掩自得,显然对此次殿试颇为自信。
李天一还想再问,却见萧砚舟目光微凝,顺着视线望去,只见柳元正站在宫门外,与几个国子监的同窗高谈阔论。
他说这话时,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萧砚舟,挑衅之意再明显不过。
李天一皱眉,正要上前,却被萧砚舟抬手拦住。
周围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
柳元年前在诗会上做的诗文被评价为对句工整,可堪教导蒙学幼童,这事至今仍是京城笑谈。
柳元强压下怒气,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34;萧兄大才,柳某自愧不如。
他故意拖长声调,眼中闪过一丝阴鸷,&34;本次状元必定出自国子监,这是朝野共识。浪子回头虽是可嘉,终究少了些底蕴。这科举之道,讲究的是十年寒窗的积累,萧兄重拾诗书不过两三载光景,怕是&34;
他故意没把话说完,但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
他学着柳元的语气,眼中却带着几分戏谑,&34;科举取士,终究要看真才实学。的,不也只得了个百名开外?看来这读书时日长短,与学问深浅,未必就成正比。
柳元脸色顿时又青又白,正要反驳
萧砚舟却已转身,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34;柳兄若是不服,不妨等放榜那日,看看这&39;朝野共识&39;到底准不准。
周围几个贡士闻言都忍不住掩嘴轻笑,柳元站在原地,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却终究没敢再追上去自取其辱。
萧砚舟转身欲走,余光却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脚步微顿,抬眼望去,只见陈默正站在人群边缘,一袭靛蓝锦袍衬得他身姿挺拔。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陈默眼中燃着灼灼斗志,下颌微微抬起,带着几分倨傲。
春风拂过,吹落几片柳絮,飘飘荡荡地落在两人之间的青石板上。
萧砚舟唇角轻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与李天一相携离去。
陈默站在人群外围的柳荫下,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
他本不屑与柳元这等庸人为伍,更懒得掺和这些口舌之争。
柳元在萧砚舟面前连连吃瘪的狼狈模样,在他看来不过是跳梁小丑的自取其辱罢了。
这次得中会元,让他更是信心大增。
殿试时,他自觉发挥极佳,那些经义策论皆是对答如流。
尤其是那道关于改革的题目,更是写出了多年潜心研究的真知灼见。
看到萧砚舟,陈默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承认对方在诗词歌赋上确有才华,但科举取士,终究要看经世致用的学问。
一个曾经放浪形骸的纨绔,短短两三年功夫,能有多少真才实学?
那人一袭素袍在春风中轻扬,举手投足间尽是从容,倒真有几分风流气度。
陈默收回视线,转身朝相反方向走去。
这一刻,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三日后,自己身着状元红袍,在万众瞩目中跨马游街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