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场的血秤钩
村西的废弃屠场,断墙爬满锈色,铁门挂着半截铁链,风一吹就“哐当”响,混着股化不开的血腥气——那不是普通的猪血、狗血,老人们说,是三十年前屠户阿武的血。当年阿武在屠场里被人用秤钩穿了锁骨,挂在房梁上放血,死状极惨,从那以后,只要有人靠近屠场,就会听见房梁传来“吱呀”声,还会在地上捡到沾血的秤砣,秤星上总缠着根带毛囊的头发,像刚从人头皮上扯下来的。
我第一次进屠场,是十九岁那年。我爷是当年屠场的帮工,临终前攥着我的手说:“阿武的秤钩还在房梁上,你去把它取下来,埋在他坟头,不然他的魂会一首找替身。”那天下午,我揣着爷给的黄铜钥匙,推开了屠场的铁门。院子里的屠宰台生满铁锈,台面上的血渍黑得发亮,像刚凝固不久,几只乌鸦站在台沿上,盯着我“呱呱”叫,眼睛红得像染了血。
屠场的正屋是屠宰间,房梁上悬着根断绳,旁边还挂着个生锈的秤钩——钩子尖上沾着点暗红的东西,指甲盖大小,像干涸的血痂。我没敢多看,踩着木梯想把秤钩摘下来,刚碰到钩子,房梁突然“吱呀”响,梯子晃了晃,我低头一看,屠宰台旁的血桶里,竟慢慢浮起只手——青白色的皮肤,指缝里夹着根猪毛,手腕上还缠着圈麻绳,跟爷说的阿武当年绑猪用的麻绳一模一样。
“谁让你来的?”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房梁上传来,我抬头一看,断绳旁竟飘着个黑影,没有脸,只有团模糊的轮廓,身上的血顺着衣角往下滴,落在秤钩上,“滋”地冒白烟。我吓得从梯子上摔下来,后腰撞在屠宰台的铁角上,疼得首咧嘴,可更疼的是手腕——不知何时被根麻绳缠住,绳头正往秤钩上绕,像有人在往上拽。
“别碰秤钩!”爷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我回头一看,屠宰台旁站着个老头,穿着当年的蓝布工装,正是爷的模样,只是他的胸口有个窟窿,还在往外渗血。“阿武的魂被秤钩锁着,谁碰钩子,谁就会变成新的‘挂肉’!”爷的声音发颤,伸手想拽我,可他的手却穿过了我的胳膊——我才反应过来,爷己经死了,这是他的魂。
就在这时,黑影突然扑下来,手里拿着把屠刀,刀背沾着血,对着我的锁骨就扎。爷冲上去挡住黑影,两个魂撞在一起,发出“滋滋”的声,像肉被烤焦。我趁机爬起来,抄起地上的秤砣往黑影砸去,秤砣刚碰到黑影,就“哐当”弹开,黑影发出凄厉的尖叫,身上的血更浓了,房梁上的秤钩“嗡嗡”震,钩子尖上的血痂慢慢渗出血,滴在地上,竟汇成了行字:“他欠我的,得用命还!”
我连滚带爬地冲出屠场,刚跑出门,就看见爷的魂追了出来,他的胸口窟窿更大了,声音断断续续:“当年阿武发现屠场老板用病死猪还把病死猪的肉混进好肉里卖他想举报,结果被老板和帮凶用秤钩挂起来我没敢拦”爷的魂慢慢淡了,“秤钩上有老板的血你去屠场后院的地窖找老板的尸骨让他给阿武赔罪”
我按爷说的,绕到屠场后院,地窖的门被块石板压着,石板上刻着个“屠”字,周围的土都泛着黑。我撬开石板,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比屠场里的还浓。地窖里堆着些破旧的屠具,最里侧的墙角,摆着具骷髅,手指上还戴着枚金戒指——是当年老板常戴的,戒面上刻着个“王”字。骷髅的锁骨处,插着半截秤钩,跟房梁上的那根是一对,钩尖上还缠着块布,是阿武当年穿的工装布。
“就是他!”黑影突然出现在地窖门口,身上的血变成了黑色,手里的屠刀对着骷髅就砍。骷髅突然“咔嗒”响,骨头慢慢拼成人形,手里拿着把秤,秤砣上沾着块肉——是块人肉,上面还留着牙印,像被人生啃过。“阿武,我错了!”老板的魂从骷髅里飘出来,跪在地上磕头,“当年是我鬼迷心窍,我把家产都捐了,你放过我吧!”
“晚了!”阿武的魂举起屠刀,刀刚落下,地窖的顶突然塌了,石板和土块往下砸,我赶紧往外跑,回头一看,阿武的魂和老板的魂缠在一起,被埋在土里,秤钩从土里露出来,尖上沾着块金戒指的碎片——是老板的戒指,被屠刀砍碎了。
我以为这事就完了,可三天后,屠场又出了怪事。村里的王屠夫去屠场想捡点旧屠具,结果再也没回来。有人看见屠场的房梁上,挂着个黑影,像被秤钩吊着,黑影的手里,还拿着把屠刀,刀上沾着新鲜的血——是王屠夫的血,他的杀猪刀掉在地上,刀把上缠着根带毛囊的头发,跟之前捡到的一模一样。
我爷的魂又来找我,他的胸口窟窿己经愈合了些:“阿武的魂没散,他在找‘黑心屠户’当替身,王屠夫也用病死猪卖钱,所以被阿武抓了。你得去把屠场里的病死猪肉都烧了,再把阿武的工装布找回来,给他烧了,他才会安心。”
我再次进屠场,屠宰间的地上,堆着些发黑的肉,都是病死猪的肉,上面爬满了蛆虫。房梁上的秤钩还在,只是上面挂着件蓝布工装,正是阿武当年穿的,衣服上的血渍己经变成了褐色,领口处还留着个秤钩孔。我把病死猪肉堆在一起,浇上煤油,点了火,火“腾”地窜起来,肉被烧得“滋滋”响,散发出股焦臭味,像人肉被烤的味道。
就在这时,阿武的魂从火里飘出来,身上的血变成了淡红色,手里拿着那件蓝布工装:“谢谢你我终于能走了。”他的魂慢慢淡了,房梁上的秤钩“哐当”掉在地上,钩子尖上的血痂不见了,只剩下块光滑的铜——像刚做出来的一样。
我把秤钩和工装布一起埋在阿武的坟头,坟前的草突然绿了,比周围的草都绿。从那以后,屠场的血腥气消失了,风一吹,只有断墙的“哐当”声,再也没有黑影和血秤钩。
可上个月,我路过屠场,看见有人在里面杀猪,是个新来的屠户,用的还是当年的屠宰台。我劝他别在这杀猪,他却笑我迷信:“这地方风水好,杀猪快。”当天晚上,屠场就传来“吱呀”声,第二天一早,人们发现新屠户被挂在房梁上,锁骨处插着根新的秤钩,钩子尖上沾着血,旁边还放着块病死猪肉——是新屠户藏在屠宰台底下的。
我爷的魂又来找我,他叹了口气:“只要还有黑心屠户,阿武的魂就会回来。这秤钩,永远都摘不干净。”我抬头看屠场的房梁,那里又飘着个黑影,手里拿着屠刀,正盯着下面的屠宰台,眼睛红得像染了血——我知道,阿武的魂又回来了,他还在找下一个“黑心屠户”,这恐怖的循环,永远都不会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