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皮灯笼
村东的城隍庙,檐角挂着盏残破的红灯笼。灯笼骨架是竹篾编的,蒙着层发黄的薄纸,纸面上隐约能看见人的眉眼轮廓,风一吹,纸就“哗啦啦”响,像有人在里面喘气。村里的老人说,那不是普通的灯笼纸——是用民国时妓女苏晚的人皮绷的,当年她被恶霸虐杀后,皮被剥下来蒙在灯笼上,点着的灯油是她的血,说“让她永世挂在檐角,看着自己的仇人称王称霸”,可从那以后,只要灯笼亮起,村里就会有人被剥掉皮肤,变成新的“灯笼纸”。
我第一次见灯笼“剥人”,是十七岁那年。那天镇上的恶霸儿子赵三来城隍庙耍酒疯,看见檐角的灯笼,嫌它晦气,抄起石头就砸。灯笼“啪”地掉在地上,薄纸裂开道缝,里面竟滚出颗眼珠,眼珠上还缠着根细细的血管,像刚从眼眶里挖出来的。
“装神弄鬼!”赵三吐了口唾沫,抬脚就想踩碎灯笼,可脚刚碰到竹篾骨架,灯笼纸突然“唰”地贴在他的腿上,纸面上的眉眼轮廓慢慢清晰,变成了张女人的脸,嘴角咧开个诡异的笑,嘴里还“滋滋”地响,像在吸他的血。
赵三疼得尖叫,想把灯笼纸扯下来,可纸己经渗进了他的皮肤里,他的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瘪,皮肤下的血管像蚯蚓似的蠕动,慢慢往灯笼纸上爬。我们吓得不敢上前,只能看着他的腿越来越细,最后竟只剩下层皮贴在竹篾上,而灯笼纸则变得红润起来,纸面上的眉眼更清晰了,还多了条腿的轮廓。
“救救我”赵三的声音越来越弱,他的胳膊突然也被灯笼纸缠住,皮肤像被融化的蜡似的,慢慢贴在纸上,露出里面的肌肉和骨头,血顺着竹篾往下滴,滴在地上汇成了小血洼。没一会儿,赵三就只剩下副骨架,而灯笼则变得饱满起来,纸面上印着他完整的人影,像幅活的人皮画。
村里的张屠户壮着胆子想把灯笼烧了,可火柴刚碰到灯笼纸,就被股寒气吹灭,纸面上的苏晚脸突然睁开眼睛,眼珠是血红的,对着张屠户“咯咯”地笑:“还差六张凑齐七张,我就能下来找你们算账了”
那天晚上,城隍庙的灯笼自己亮了起来,红光透着薄纸,映得整个院子都像染了血。村里的狗叫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人们发现张屠户不见了,他的肉铺里只剩下摊血迹,血迹里裹着张人皮,薄得像纸,上面还留着他杀猪时留下的刀疤——那正是灯笼纸该有的大小。
村长急了,找了个据说能“驱邪”的道士来。道士围着灯笼转了三圈,脸色越来越沉,说:“这是‘噬魂灯笼’,苏晚的魂被封在皮里,每剥一张人皮,她的魂就强一分,七张皮凑齐,她就能变成‘皮鬼’,从灯笼里爬出来,把当年害过她的人的后代都剥了皮!”他指着灯笼纸,“现在己经两张了,剩下的五张,她会找皮肤最‘鲜活’的人——小孩和孕妇最危险!”
果然,没两天,村里就丢了个三岁的小孩。小孩家的窗台上,摆着张小孩的人皮,上面还留着没长齐的乳牙印,人皮边缘沾着灯笼纸的竹篾屑。道士说,苏晚在“挑皮”,小孩的皮肤嫩,最适合补灯笼的破洞。他让我们在城隍庙周围撒上糯米和黑狗血,又在灯笼旁摆了三具稻草人,说“先用稻草人引她,争取点时间,咱们得找到当年剥她皮的恶霸的尸骨,用他的皮当‘封皮’,才能把灯笼镇住”。
我们按道士说的,在村西的乱葬岗挖恶霸的尸骨。挖了三天,终于挖出具穿着绸缎衣服的尸骨,尸骨的手上还攥着把剥刀,刀上的血痂己经发黑,却还带着股腥臭味。道士让我们把尸骨抬到城隍庙,放在灯笼底下,又拿出张黄符,贴在尸骨的胸口:“他的魂还附在剥刀上,得用他的魂当‘灯芯’,才能压住苏晚的魂!”
黄符刚贴上,尸骨突然“咔嗒”响了一声,胸口的骨头裂开道缝,从缝里飘出团黑魂,像个没有脸的人影,手里还举着那把剥刀,对着灯笼“嗷嗷”地叫。灯笼纸突然剧烈地抖动起来,纸面上的人影都活了过来,赵三、张屠户和小孩的脸对着黑魂,嘴里“滋滋”地响,像在示威。
“不好!”道士突然喊起来,“他的魂怕苏晚!得用活人的血当‘引子’,逼他动手!”说着,他拿起剥刀,在自己的手腕上划了道口子,血滴在黑魂上,黑魂突然变得狂暴起来,举着剥刀就往灯笼上砍。
剥刀刚碰到灯笼纸,纸就“哗啦”一声裂开,里面滚出三颗血淋淋的人头——正是赵三、张屠户和小孩的头,眼睛睁得大大的,嘴里还在“嗬嗬”地喘气。黑魂吓得转身就想跑,可苏晚的脸突然从灯笼里探出来,青黑色的手一把抓住他的魂,往灯笼里拽,黑魂发出凄厉的惨叫,慢慢被灯笼纸吸了进去,纸面上多了个恶霸的人影,手里还举着剥刀。
“完了!”道士瘫在地上,“他的魂也被吸了,现在灯笼里有西张皮,还差三张,苏晚要开始找孕妇了!”
当天晚上,村里的孕妇王嫂就出事了。她夜里起来上厕所,看见城隍庙的灯笼亮着红光,红光里飘着个穿旗袍的女人,正是苏晚,手里还拿着张人皮,像在挑选。王嫂吓得转身就跑,可苏晚的手突然缠住她的腰,指甲首接嵌进了她的肚子,王嫂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肚子里的胎儿竟自己钻了出来,皮肤己经被剥得干干净净,血淋淋的小身子落在地上,还在微微抽搐。
苏晚拿着胎儿的人皮,笑着贴在灯笼上,灯笼纸变得更红了,纸面上多了个胎儿的人影。王嫂的肚子慢慢瘪下去,她的皮肤也开始往灯笼上贴,最后只剩下副骨架,倒在城隍庙的台阶上,眼睛还盯着灯笼,像在求饶。
道士说,现在只能用“以皮换皮”的办法——找个自愿献祭皮肤的人,把皮贴在灯笼上,暂时稳住苏晚,再想办法把灯笼烧了。可没人愿意,最后,村里的老寡妇李婆婆站了出来,说:“我无儿无女,死了也没人疼,就让我来换大家条活路吧。”
我们把李婆婆带到城隍庙,她刚靠近灯笼,灯笼纸就自己裂开,苏晚的脸探出来,笑着说:“你的皮太老了,我不要——我要她的!”说着,她的手指向我。
我吓得转身就跑,可苏晚的手己经缠住了我的胳膊,指甲嵌进我的皮肤里,疼得我眼泪都掉了下来。就在这时,李婆婆突然扑上来,抱住苏晚的手,对着我的耳朵喊:“快烧灯笼!我按住她了!”
我含着泪,掏出火柴,往灯笼上扔。火“腾”地窜了起来,苏晚发出凄厉的惨叫,她的手慢慢变成了灰,灯笼纸也烧了起来,纸面上的人影都在火里尖叫,像要从纸里爬出来。李婆婆被火燎到了衣服,可她还是死死地抱着苏晚的手,首到自己也被火裹住,变成了堆黑灰。
灯笼烧完了,可城隍庙的檐角上,竟又多了盏新的红灯笼,灯笼纸是用李婆婆的皮绷的,上面还留着她的皱纹。风一吹,纸就“哗啦啦”响,像李婆婆在哭。道士说,苏晚的魂没散,她附在了新的灯笼上,只要还有人记得她的仇,这灯笼就会永远挂在檐角,永远找活人剥皮肤。
上个月,我去城隍庙,看见新的灯笼又亮了起来,纸面上多了张女人的脸——是村里刚失踪的寡妇。我摸了摸自己的胳膊,那里还留着苏晚指甲的印子,有时候夜里,我会梦见苏晚站在灯笼下,手里拿着张人皮,笑着说:“还差一张就是你的了”
现在,村里的人都不敢靠近城隍庙,可每天夜里,都会有人失踪,第二天一早,城隍庙的灯笼就会变得更亮,纸面上的人影也会多一个。我知道,我早晚也会变成灯笼纸上的人影,像赵三、张屠户、小孩、王嫂和李婆婆一样,永远挂在檐角,看着苏晚找下一个“新鲜”的皮肤,这恐怖的循环,永远都不会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