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扎轿
镇北头的纸扎铺，是老周开的。他扎的纸人纸马，眼眉都透着灵气，最绝的是纸扎轿，红绸裹着轿身，窗上贴着剪花，连轿帘的流苏都扎得根根分明。老周说，这纸轿是给“那边”的人备的，扎的时候得念咒，不然轿里会空得慌。可没人信，首到去年清明，有户人家请他扎轿送葬，怪事就开始了。
那户人家姓赵，老太太走了，想让她在底下风风光光的。老周扎了顶八抬纸轿，还配了西个纸轿夫，交货的时候反复叮嘱：“下葬前别让轿帘开着，不然会招东西。”赵家儿子嫌他啰嗦，嘴上应着，转头就把纸轿摆在院子里，敞着轿帘通风。
当天夜里，赵家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吱呀”的轿杆响，像有人在抬轿。赵儿子起来看，月光下，那西个纸轿夫竟变高了，纸轿的帘缝里，还飘出缕红绸，像有人在里头掀帘。他吓得赶紧把轿帘捂紧，第二天一早就催着下葬，可往坟地抬的时候，纸轿突然沉得像灌了铅，西个壮汉都抬不动，轿身还隐隐透着股胭脂味。
老周赶来一看，指着轿帘骂：“我让你们别敞着，现在好了，有‘客人’想搭轿了！”他掏出黄纸，在轿身上贴了三道符，又念了段咒，纸轿才轻下来。下葬后，老周跟赵家说：“这轿里的‘客人’没走，你们最近别夜里出门。”可赵家儿子没当回事，当天晚上就去打麻将，回来的时候，看见路边停着顶红轿，跟老周扎的一模一样，轿帘开着，里头坐着个穿红衣裳的女人，冲他招手。
他刚想凑近，就听见老周的声音喊：“别过去！”转头一看，老周拿着桃木剑跑过来，红轿瞬间就没了。老周说：“那是饿死鬼，想借轿投胎，你要是进去了，就出不来了。”从那以后，赵家再也不敢提纸扎轿，老周的铺子里，也多了条规矩——纸轿扎好就封帘，谁也不能碰。
上个月，镇上来了个外乡人，非要让老周扎顶纸轿，说要给过世的妹妹送嫁。老周不接，说“送嫁轿更邪门，弄不好会缠活人”，可外乡人给的钱太多，老周犹豫了，还是扎了。这次他格外小心，不仅封了轿帘，还在轿底钉了块桃木片，说“能挡着点”。
外乡人来取轿的时候，非要打开轿帘看看，老周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掀帘。轿里空荡荡的，可外乡人却突然哭了，说“我妹妹在里头，她穿红衣裳”。老周赶紧把轿帘封上，让他赶紧走，可外乡人刚把轿抬上车，车就熄火了，不管怎么打都打不着，轿身还传来“咚咚”的声，像有人在里头敲门。
最后还是老周去了，念了段咒，车才发动。外乡人走后，老周的纸扎铺就关了三天，再开门时，他把所有纸轿的样子都改了，轿身换成了素白，再也不用红绸。有人问他为啥，他只说：“红轿招魂，素轿安神，别再让‘那边’的人，惦记着‘这边’的热闹了。”
现在，老周的铺子里，再也没见过红纸轿，只有素白的纸轿摆在角落，轿帘都封得严严实实。有天夜里，我路过纸扎铺，看见老周坐在门口，对着空轿子说话，月光下，素白的轿帘轻轻晃了晃，像有人在里头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