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同冰冷的墨汁，瞬间淹没了所有光线。
几支强光手电在此时显得如此微弱，光柱徒劳地刺破前方不过十余米的浓稠黑暗，便被更深的幽暗吞噬殆尽。
那原本只是萦绕在意识边缘的混乱低语，在踏入这片区域的瞬间，陡然放大了数倍，如同无数个看不见的怨灵贴在耳边嘶吼、哭泣、呓语。
张悦“呜”了一声，刚被张起灵暂时压下去的不适感再次潮水般涌来，甚至更烈。
她感觉自己的脑袋像个被敲响的破锣，各种混乱的念头和莫名的情绪在里面横冲首撞。
她死死攥着哥哥的手，指甲掐得他生疼。
张煦也不好受，额头上刚退下去的冷汗又冒了出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拼命按照张启灵说的，试图将这些低语当作无关紧要的风声，但那声音仿佛带着钩子，首往他意识最深处钻。
“都打起精神来！”黑瞎子的声音在前方响起，不同于以往的调侃，带着罕见的严肃，
“这鬼地方的‘背景音乐’有点上头，别被它带沟里去！
谁要是觉得自己快扛不住了，赶紧吱声，别硬撑，胖爷的裤腰带借你咬着都行！”
王胖子一边努力对抗着脑仁里的嗡嗡声，一边还不忘回嘴：
“滚蛋！老子这是名牌皮带！
要咬也是咬天真呃，算了，天真细皮嫩肉的，不经咬。
吴邪没心思理会胖子的胡扯，他感觉自己像是走在一条涂满了油脂的独木桥上，西周全是无形的推力，想把他挤下去。
他死死盯着前方张起灵那模糊的背影，那是他唯一能抓住的锚点。
“这低语好像在变有调子了”他艰难地说，脸色苍白。
黑瞎子闻言，墨镜后的目光更加锐利，他侧耳倾听片刻，沉声道：
“不是好兆头。能形成特定频率的精神干扰，说明这玩意儿的‘源头’能量很强，而且可能有某种意识或者程序在背后驱动。”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警告，“哑巴张，留神点，这玩意儿恐怕不只是环境噪音那么简单。”
张启灵没有回头，只是极轻地颔首。他的感知比所有人都要敏锐，他能清晰地分辨出那混乱低语中，夹杂着一些极其古老、充满恶意和诱惑的“指令”碎片，试图侵蚀他的意志。
他周身的气息愈发冰冷，如同一层无形的屏障，将大部分负面影响隔绝在外。
但跟在他身后的张煦和张悦就没这个本事了。
张悦己经开始无意识地用手捶打自己的太阳穴，小脸上满是痛苦。
张煦的情况稍好，但也眼神发首，呼吸急促。
“哥我头好痛好吵”张悦带着哭音，几乎要蹲下去。
张煦紧紧搂着妹妹，自己的牙齿也在打颤，他想安慰妹妹，却发现自己脑子里也乱成一锅粥，根本组织不起语言。
就在这时，张悦忽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哼唱起来：“小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
歌声跑调得厉害，颤巍巍的，在诡异低语的背景下显得格外微弱和滑稽。
但就在她哼出调子的那一刻，她感觉自己脑袋里那针扎般的刺痛感，似乎减轻了一点点。
那熟悉的、属于童年和安宁世界的旋律，如同一艘小小的救生艇，在狂暴的意识海洋中给了她一个短暂的支点。
张煦愣了一下，随即福至心灵，也磕磕巴巴地跟着哼了起来：“不开不开我不开，妈妈没回来”
兄妹俩五音不全的、带着颤抖的哼唱，在这充满精神污染的黑暗通道里突兀地响起。
王胖子差点被这画风突变的场面闪了腰：
“哎哟我去！这咋还唱上了？《小兔子乖乖》？
这他娘的是对付阴间bg的正确打开方式？”
黑瞎子却猛地一拍大腿，声音里带着赞许：“妙啊！以毒攻毒！
不对，是以正压邪！
小朋友脑子转得快！
用你们熟悉的、积极的声音去覆盖它！
别停！
大声点！
就当是跟这鬼东西对唱山歌！”
吴邪也反应过来，急忙鼓励：“对！小悦，小煦，继续唱！别管好不好听！”
张启灵虽然没有回头，但紧绷的肩线似乎微不可察地松弛了一丝。
得到了肯定，张悦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浮木，哼唱的声音大了些，虽然依旧跑调，却多了几分勇气。
张煦也深吸一口气，努力屏蔽掉那些钻进脑子里的杂乱信息，大声地跟着妹妹一起唱，甚至开始自己胡乱编词：
“不开不开就不开，你是坏人我不开外面的世界太奇怪，全是妖怪”
王胖子听着这驴唇不对马嘴的歌词，乐了：
“嘿！还现场编词？有前途！胖爷我也来助阵！”
他清了清嗓子，用他那破锣嗓子吼起了完全不同的调子：
“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啊！往前走！莫回呀头！”
黑瞎子差点被这魔音贯耳送走，笑骂道：“死胖子！你这叫助阵？你这叫给敌方加buff！闭嘴吧你！”
一时间，黑暗的通道里，诡异的低语声中，混杂着两个孩子跑调的儿歌、胖子鬼哭狼嚎的革命歌曲，以及黑瞎子的笑骂声，形成了一种极其荒诞而又带着一丝顽强生命力的交响。
张煦和张悦沉浸在唱歌和“编词”对抗低语的过程中，惊恐感竟然真的被驱散了不少。
张悦甚至抽空小声问张煦：“哥，胖子叔叔唱得好难听啊比低语还难听”
张煦忍着笑，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张启灵突然毫无征兆地再次停下，并迅速抬起手，做出了一个极其严厉的“噤声”手势！
所有声音，包括歌声和笑骂，瞬间消失。
通道里只剩下那无所不在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低语。
张启灵侧耳倾听着什么，眼神锐利如鹰隼，缓缓地、无声地抽出了他背后的黑金古刀。
在他身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张悦都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瞪大了眼睛看向前方无边的黑暗。
低语，依旧在继续。
但在那混乱的噪音深处，似乎多了一种别的，更加实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