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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馀烬(1 / 1)

这就很尴尬了……

我左手边,是一个骑着巨大的、象是把肚子去掉了的机械蜘蛛的曼妙身影,一袭月白色的长袍显得圣洁而诡异;右手边,是一台杀气腾腾、手持动力大戟的黑色机甲,背后那群熟悉的穿着动力甲的女人正象看杀父仇人一样瞪着我。

而我,站在中间,象个不知所措的小丑,手里攥着一根锈迹斑斑的自来水管。

一时之间,我竟无法决定是该把这根可笑的铁管丢下以示友好,还是继续握着它来维持我那点仅剩的、可怜的尊严。

之前的感知没错,我确实被包围了。但没想到的是——包围我的是两拨人,而且显然尿不到一个壶里。

就在片刻之前,我还抱着必死的心态抄起铁管准备拼命,结果打头从黑暗中浮现出来的,却是这只由钢铁与青铜交织而成的长腿怪物。它那几条锋利的长腿象在自家后花园散步一样,“咔咔咔”地越过杂乱崎岖的废铁堆,仿佛要在这片黑暗的废铁森林中织出一张带刺的网。

到了近前,借着昏暗的灯光,我才看清这玩意的全貌:这只机械蜘蛛足有两米多将近三迈克尔,具体有多少条腿我一时竟数不过来,只觉得密密麻麻全是金属关节。而最大的亮点,或者说最让我感到精神错乱的,是端坐在它背上的那位……女祭司?

她身穿一身带有锈红色齿状镶边的月白色兜帽长袍,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从兜帽中垂下。在那堆充满了机油味、齿轮和活塞的机械怪物背上,她仅仅是微微抬起一只雪白的纤手,就呈现出一种圣洁而知性的美感,与身下那只硬核的金属蜘蛛形成了极为诡异的反差。

这种“蒸汽朋克女菩萨”的画风实在太过强烈,直接把我那个因为悲伤和恐惧而过载的大脑给整短路了,以至于我忘了挥下手中的铁管。

“请放下武器。”

就在这时,她开口了。声音温柔、悦耳,带着一种理性的冰冷,远比右边那帮被称为“修女”的疯婆子更象个神职人员。

“我们对你没有敌意。”

但是……武器?

我低头看了看手里那根弯头的钢管,又看了看脚边。

小火花静静地躺在那儿。她的血已经不再流了,因为已经流干了。那深色的液体把我的裤腿完全浸透,湿哒哒、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那是她在世间留下的最后一点温度,正在慢慢变冷。

空气中飘落的烟灰像黑色的雪,落在她那头已经失去光泽的橘色短发上。

我的手指在剧烈颤斗。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累。累得我想直接躺下,累得连这根空心的钢管都快握不住了。

但我还是没有松手。

毕竟,这位“女菩萨”身后的队伍,长得实在太象反派了。他们的队列杂乱无章,体型各异,披着乱七八糟的红色袍子,我甚至瞅见有个家伙的胸腔根本就是透明的,可以看到里面某种机械脏器正在有节奏地律动,红色的指示灯一闪一灭。

反观右边,那些刚刚屠杀了半个贫民窟、把人当柴火烧的教会女人,队列严整,一个个盔明甲亮,神圣庄严,妥妥的正派主角造型。

这么说来,夹在中间的我,就是那个等着被刷经验的大反派?

一边是熟悉的,教会的黑甲白毛女兵,队伍整齐划一。另一边则是不认识但又有几分眼熟的,带有某种蒸汽朋克风格的人群——和之前我在审判官手下见过的那个打理设备的,打扮得跟喇嘛一样的家伙画风颇为相似,很多人都身穿锈红色的长袍和斗篷,长得半人半鬼,有些看上去更象是机器人,还有的压根不似人形,整个队伍显得杂乱无章。他们分列两侧,象三明治一样把我夹在中间,双方剑拔弩张,火苗和电弧不时从各自的队伍中冒出,除了领头的两人以外,没有言语。

“……吾乃生物学派大贤者,马尔亚姆45·艾尔·艾米玛。”

那个骑在蜘蛛上的女人无视了现场一触即发的火药味,面对着教会军领头的黑色机甲,继续着她的发言。她连人带蜘蛛高达三米以上,气势上略微压过对面。

“请贵方停止无意义的暴力活动,”她的声音清丽,象一把浸过薄荷油的手术刀,毫无感情地切割着空气。说话间,她的手指习惯性地在虚空中敲击,仿佛那里有一块我看不到的触摸屏,“吾辈仅为‘特异体β-073’而来,万机之神的信徒请求移交。”

我不由得退后了一步。

虽然我现在脑子很乱,但这并不代表我傻。那个“特异体β-073”,显然指的就是我。

“特异体”?“移交”?

这就好象我是个什么物件,或者是一只待宰的实验猴子。这种冰冷、傲慢的称呼让我胃里一阵翻腾。看来这些半人半鬼的家伙,和教会那帮疯子也没什么两样。

“荒谬!”

一声怒吼伴随着金属撞击地面的巨响。

黑色机甲手中的大戟重重杵在地上,震得我脚底板发麻。伴随着背部喷火器加压的“嘶嘶”声,那个被称为艾达修女长的女人掀开了面甲。

那张布满伤疤的脸一如既往地扭曲而凶狠:“此人乃是大主教亲定的异端,罪恶滔天,必须得到净化!”

“净化异端!!”

她身后的女兵们发出了整齐划一的呐喊,声浪如雷,震得周遭废铁森林上的铁锈都在簌簌下落。

面对这种千军万马般的杀气,按理说我该尿裤子的。毕竟就在几个小时前,我还是个连看见流浪狗都会绕着走的普通人。

但此刻,我只是麻木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小火花的血干涸在我的指甲缝里,那是洗不掉的红褐色。我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被挤压得惨白一片,钢管握持部分的铁锈已经被我的掌心碾成了粉末,又被汗水和血污混搅成泥。”

一个毫无感情的机械音突然插话,我左右看了看,没发现是谁在说话,似乎来自那堆红袍子里的某个人形广播。

“特异体β-073的安危不容有失,”白衣女子的声音明显转冷,像液氮浇在了玫瑰花上,“根据已知信息及相关数据记录,易知此个体携带标准人类基因模板,且持续排斥至高天存在。”

她那葱白的手指在虚空中敲打着什么,语速极快,语调却平静得象是在讨论明天的天气:“根据火星-泰拉联合协议第1145条第6项第15号补充条款,此个体现由万机之神的信徒接管。这是逻辑的必然。”

“此人绝不会逍遥法外!”疤脸女人的唾沫星子都要喷出来了,“他在下城区煽动叛乱,那些肮脏的贱民甚至称他为圣!这是对神皇最恶毒的亵读!”

尽管我要费好大的劲才能让手中的钢管不掉到地上,但胸口那团早已沸腾的火焰,终于烧穿了我的理智。

“我什么都没做!”

我的声音嘶哑得不象是自己的,象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我只是……帮他们……包扎伤口!”

“根据现有数据分析,”白衣女子身下的蜘蛛腿猛地插入地面,发出“咔”的一声脆响,“局势失控源于贵方擅自攻击尖峰城下城区七号货栈的非理性行为。你们烧毁了包含至少147例珍贵的异常临床记录的生物数据库。”

她在虚空中划出一道无形的数据流:“已知:特异体β-073在七号货栈的持续活动,成功消除了2120例、偏移值±17的至高天疫病感染者。这是千年尺度和星域范围内,已知首个能永久性消除亚空间力量影响的活体样本,其价值……”

“这正是其散播异端邪说及蛊惑人心的证据!”黑色机甲猛地抬起大戟,那闪铄着森森寒光的尖头如同一枚蓄势待发的导弹,直直地指着我的鼻尖,“那些贱民现在已将对神皇的信仰抛之脑后,竟转而奉此人为圣,足见其腐化能力可怕如斯!”她的喝骂声越来越大,语调却冰冷而傲慢,“他已造成下城区无数死亡与毁灭,许多神皇的忠仆因他而魂归王座,其罪孽深重,必须……”

一声咆哮,像电锯锯在骨头上一样刺耳,打断了所有人的争吵。

全场突然死寂。连那个扑克脸的白衣女都愣了一下。

然后我才意识到,那是我在吼。

我举起那根可笑的钢管,指着那台武装到牙齿的黑色机甲,跟她的大戟针尖对麦芒。

仿佛有一团烈火在我的胸腔中炸开,仿佛下一秒就要把我的五脏六腑都烧成灰烬。小火花还躺在我脚边,那么小,那么冷,原本蓬乱的橘色头发被暗红的血糊成一绺一绺的泥巴。

“老百姓求活就是在犯罪?!”我感觉自己的眼角都要瞪裂了。面对这些一拳就打死我的超级士兵,我本应该跪地求饶,但我却象疯狗一样对着她们咆哮,“那让他们变成这样的……又是谁?!”

我应该害怕的,但是我现在只有愤怒。

“你们管那些人叫‘贱民’?”我指着我来时的方向,那是还在燃烧的七号货栈,“他们过的是什么日子?住在破烂漏风的铁皮屋里,吃着连虫子都不啃的淀粉坨坨,喝的是掺着金属渣的污水,每天在工厂里被机器咬断手指——而你们大教堂里的一根蜡烛,那成千上万的蜡烛当中一根的钱,就够他们一家老小活一个月!”

那个叫艾达的疤脸女人皱了皱眉,那是怎样一种表情啊?就象是看着一条吉娃娃对着自己狂吠,带着三分困惑,七分厌恶。

“为神皇效力是每个人的本分,”她仿佛在陈述一件理所当然的事,语气里甚至没有一丝波澜,“亿万万人每天都在以他的名义生活、劳作、死亡。这是荣耀。”

“放屁!”

我剧烈地咳嗽起来,喉咙里全是烟灰和血腥味,“你们甚至都不把人当人!对你们来说,他们只是数据,只是生产在线的耗材,只是看不见的蟑螂……可我知道他们是谁!”

我往前走了一步,完全无视了那把足以把我砸成肉泥的大戟。

“卖报的瘸子汤姆,他攒了一辈子的钱,就想开个不漏风的小吃店;洗衣房的哑巴姑娘,为了拉扯两个弟妹,把手都洗烂了;还有……”

我的声音哽住了,视线模糊了一瞬,“还有那些被你们打伤的孩子,他们连止痛药都买不起,只能咬着破布等死!”

“……检测到样本情绪剧烈波动,可能导致内分泌紊乱,影响实验数据。”那边的机械音又响了起来,一只机械眼在黑暗中闪铄着红光,“建议实施镇静处置。”

我猛地转头,看向那群红袍子:“所以在你们眼里,那些人只是‘数据’?”

我扯开衣领,露出自己还算干净的脖子,那是这里唯一不属于这个肮脏世界的光洁皮肤:“那我呢?我是什么?‘编号β-073的活体样本’?”

“修正。”白袍女人的手指在空中划出一道光幕,语气依旧平淡,“你是已知首个不明原因的至高天虚无体。你的价值尚无法准确评估,但根据初步测算,目前已超过三坐标准矿产世界的总和。”

“哈……真有意思。”

我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边笑一边咳嗽,“一边想要烧死我,一边想要解剖我。”

我举起钢管,在这两拨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之间划了一圈。锈迹斑斑的金属映着周围的火光,显得那么寒酸,又那么刺眼。“但从来没人问过,那些死在贫民窟里的人……他们想要什么。”

“大胆异端……”

黑色机甲轰然向前踏了一步,大戟高高举起,身后的修女们整齐划一地拉动了枪栓,喷火器的指示灯变成了危险的红色。

而她们对面,白衣女子立刻出言打断:“最后一次警告,修女长。”她身下的机器蜘蛛发出了微波炉加热般的“嗡嗡”声,身后那群半人半鬼的家伙队伍中则开始浮现出充满恶意的绿色光点和蓝色电弧,一股臭氧的味道弥漫开来。“特异体β-073不容有失。坚持阻挠万机之神的意志,即视为向火星宣战。”

我应该害怕的,但是我现在只有悲哀。

“你们知道玛尔塔婆婆最后对我说了什么吗?”我突然轻声问道,声音在对峙的间隙中显得格外清淅。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混着铁锈,滴在冰冷的废铁上。

“她说,‘谢谢你’。”

疤脸女的机甲发出一声尖锐的金属摩擦声。

“她当了五十多年的地下医生!”我突然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笑声比哭还难听,“五十多年!你们知道她救了多少人吗?知道她的手术刀是什么做的吗?是废车厂捡来的弹簧钢磨出来的!她的消毒剂是偷来的工业酒精兑水!”

记忆里,婆婆那布满老人斑的手正在给伤员缝合伤口,那双手稳得象精密机床。而现在,那双手早已在火中碳化成灰……

“而你们——”

我用钢管指着黑色机甲上那金光闪闪、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圣徽,“用足够养活整个下城区的经费,打造这堆雕梁画栋的杀人机器!”

声音突然哽住。

因为我觉得,小火花临终时那冰凉的指尖,似乎还贴在我的手腕上。

“亵读!!”

一个尖厉的声音从教会队伍的后方响起。是个年轻的黑甲女兵,看上去感觉还没满二十岁,脸上的狂热的表情象是一层油彩。好,很有精神!就是你的枪口抖什么呢?

“是你们!是你们亵读了‘人’这个字!”

我举着钢管,挑衅式地对着她一点一点,象个疯子一样冷笑,“我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你们这破帝国满坑满谷都是异端,漫山遍野都是叛徒了。”

“作为当权者,你们除了趴在人民身上吸血,就是以近乎执念的方式搞得民不聊生!既把人民视作工具,又把人民视作蟑螂!就这种活法,不起义才是真不正常!随便来个领头人振臂一呼,或是野心家勾勾手指,自然就会有大把忍无可忍的人去搏命……”

这是什么他妈的英国人取得了全面胜利以后的世界线。

我的膝盖重重砸在铁板上。不是我想跪,是我实在站不住了。

泪水滴在生锈的金属表面,冲开一小片血污。空中飘落的灰烬越来越多,一片灰雪落在小火花凝固的长睫毛上,象是玛尔塔婆婆从火中伸出的、那双干枯而温暖的手。

“你们这个帝国……就是座巨型的集中营……”

“样本出现解离性精神征状。建议立即……”那个机械音还在喋喋不休。

“去你妈的征状!”

我抓起一把地上的锈渣,狠狠地摔向那群铁皮罐头,“这是愤怒!这是一个人看到同胞受苦时!正常的!他妈的!反应!!”

就象是回应我的愤怒一般,世界炸开了。

不知道是谁先带头扣动了扳机,可能是那个叫艾达修女长的欧巴桑吧。

巨大的火焰,爆炸,嘶吼和烟雾在瞬间吞没了整个世界。

俗话说: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但是我得说,在某些情形下,人确实会忽略掉这个。

当我的视野被金黄的烈焰所填满的时候,我的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回了之前在七号货栈中爬行的时候。

那火焰中,曾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不知道是哪个母亲,就在燃烧的废墟里,在这地狱一样的世界里,诞下了新的生命。

我闭上了眼睛。

我应该害怕的,但是我现在只有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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