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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熄灭(下)(1 / 1)

密集的枪火像爆豆一般响起,将她的位置彻底笼罩。我看着那个橘色的身影在星星点点的火花中闪动,一时间紧张到忘了呼吸。

轰——!

挨了数发子弹的渠道猛然爆裂,大股淡蓝色的气液混合物喷涌而出。液体流淌到下方的熔池中,伴随着巨大的爆鸣,大团大团白色的化学雾气像爆炸一样翻腾而起,瞬间填满了整个空间。

化学品的味道仿佛胶水般黏满了我的鼻腔,除了火光和脚下,我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空中的袭击者们也全部失去了目标,我能听到它们乱七八糟的嗡鸣在空中胡乱的窜来窜去,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时不时发出撞击声和零星的开火声。

“快来!”小火花咬牙切齿的声音从前面传来,“顺着渠道往前!”

我赶忙手脚并用拼命往前爬去,可能是情急之下熟能生巧,也可能是看不见下面反而不怕了,我的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

不知什么时候,一只滚烫的小手拉住了我。我能感到那只手在剧烈颤斗。然后我突然脚下一空,惊叫声还来不及窜出喉咙就感觉重重地摔在了一条输送带上,在一堆歪七扭八的铁件似的东西中翻了几个滚,硌得浑身生疼。我感到这是一条倾斜的输送带,上面满是各种废料,另一头延伸向未知的高处。周围仍被味道刺鼻的雾气包围,但我终于看到了那头显眼的橘色头发,小火花正靠坐在我旁边的废料堆上喘着粗气。

我渐渐喘匀了气,又向后张望和聆听了一阵,确认那些飞行器没有追上来,终于心下稍安。但当我把视线转向旁边的小火花时,却突然愣住:随着雾气渐渐淡去,我看到她身下有一滩深色的,反着光的痕迹——是血。我连忙凑过去,只见小火花一脸痛苦,对着我龇了龇牙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刚才嘲讽那帮废铁时候不小心挨了一下,不碍事,就是位置不太好……”她手捂着小腹一侧,看样子似乎是被射中了腹股沟或大腿根,“恶心的国教玩意,居然打女孩子这种地方……”她一边嘶嘶吸气,一边还不干不净地骂着,就象一只受了伤还在哈气的大橘猫。

“快走,”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把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顺着输送带往上爬就能到达废料场……要快,那些苍蝇可能还在附近,而且万一我们脚下这玩意突然又激活了,我们都会被一起送进冶炼炉……”

我搀扶着她,深一脚浅一脚的向上攀登——比爬山可累多了。最终我们在越过一台巨大的吊爪后终于进入了一处高大平缓的空间,周遭到处是堆积如山的废弃设备和张牙舞爪的机械结构,笼罩在昏暗的光线中,就象巨人的的坟场,感觉阴森森的。而此时一向活力四射的小火花也终于坚持不住了,“我们先歇会吧~”她有气无力的说。

虽然我全身也如同快散架一般酸痛,但我还是努力扶着她找了个还算隐蔽的好象废弃车辆一般的地方安顿下来。

这破车趴在废料堆的阴影里,车窗玻璃布满蛛网裂痕,但里面居然有一张长长的又象床又象躺椅的座位,莫非还是一辆救护车?我让小火花躺在积满灰尘的破烂床台上,她整条右腿都已被血浸成暗红色。车顶破洞漏下的光束中漂浮着燃烧后的灰烬,如同逆行的黑雪。

我褪下她几乎已经湿透的工装裤,却只看到她的腹股沟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黑乎乎,湿哒哒,乱糟糟的一片,根本看不清明显的伤口,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心里直往下沉。

“给你五分钟时间帮我收拾好,圣人医生~”小火花的呼吸又快又浅,语调却仍不失她一贯的俏皮。“我们得赶在外面天黑之前爬到废料场上面的投放口,不然天黑了就啥都看不了……”她嘴巴不停的絮絮叨叨,仿佛根本没看见我怔在那哭丧着脸手足无措地扒拉着她的大腿根。“只要钻进投放口就能顺着废弃物处理信道去到外城区的回收厂了,不过外城区可不是啥好地方,听说那里的人个个穷凶极恶……”

我手忙脚乱地检查她的伤口,鲜血从我的指缝里涌出来,那是滚烫的、滑腻的、生命的触感。我脑子一片混乱,完全不知道这种伤该怎么做急救处置?我只知道要赶紧想办法给她止血,可是这个位置该怎么止血?血还在从她的腹股沟处潺潺流出,我先是试图用手去按,但除了给她疼一哆嗦外毫无用处。

“忍一忍,马上就好了……”我努力地想要安慰她,但声音里的哭腔却怎么都掩盖不住。

我手足无措,又哆嗦着从她身上解下一条绳子,拴在伤口的近心端处也就是腰上用力勒紧,小火花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让我的焦虑感继续倍增。血似乎还是在流,没什么缓解,我想起以前在电影中看过的情节,又狠下心将手指伸进她的伤口,去尝试摸索捏合动脉血管。小火花嘶嘶吸气,一把揪住我的衣领,我感到她的手指又湿又冷。

“好疼!……”她的声音宛如虫鸣,我只能一只手揽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一只手努力摸索——我似乎摸到了坚硬的物体,可能是还留在她体内的弹头,但从未经过任何创伤急救训练我根本分辨不出那些软软滑滑的组织哪个是动脉血管。我只能感觉到手指周围有什么东西在跳动,一股一股的热流不断的冲刷着我的手指,那是生命在流逝,而我无论如何也抓不住……

我终于对这种操作绝望了,再这样下去她的血都要流干了。我又想到这好象是一辆救护车,于是跳起来在车内翻找,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用的急救用品,但所有隔间或储物柜之类的东西全都空无一物,只有灰尘和碎屑。

“轻点啊……别把东西都搞得乱七八糟的……”小火花的声音越来越小,细如蚊呐的在阴暗的车厢中回荡着,“不然婆婆回来了一准抽你的……”

而我只是发疯一样在车厢里乱翻,手指都根根擦出了血,指甲都几乎被抠掉了,但我毫无感觉。小火花靠在一边,好象在自言自语,“好冷……真奇怪……诊所里怎么会这么冷……”

最终,一无所获的我只得浑浑噩噩地回到小火花身边,奋力地撕下身上较为柔软的布料团在一起,然后用力塞进她的伤口,尽量压紧。听到她又发出嘶嘶的吸气声,我开口安慰,“别动,小火花,别动……”我的牙齿却在不听使唤的磕碰着,声音扭曲而发抖,只能将她瘦小冰冷的身体搂在怀里,“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都告诉过你了,大个子,我的名字叫塔丽……”

她发出风箱漏气一般的声音,语调中却还带着戏谑,甚至有几分慵懒。

“其实……从一开始……”她费力地抬起一只手,似乎是想搭上我的脖子,但最终力有未逮,便抓住了我的上臂袖管,“我来接近你,就是……想赌一把……”

她的呼吸变成短促的抽气声,“……我知道,你这样的上等人……不会在这破地方呆太久……我就想着……跟你混熟了,等你离开的时候,说不定能带我一起走……”她凝视着我的碧绿大眼睛似乎失去了焦点,变得越来越涣散,嘴角却拉出了一丝笑容,似乎想到了什么极美的事情。

“我听他们说,在外面的世界,头顶上都是空空的,蓝蓝的,还飘着……像最干净的棉纱一样的……什么……‘云菜’……”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低得几乎听不见,“我就是……想去看看……特别想…………对……对不起………………”

……

世界安静了。

远处的机器轰鸣声,头顶的风声,甚至连我自己的心跳声,在这一刻都消失了。

当我被一阵刺耳难听的声音拉回现实时,我只感觉自己什么都看不见,我的两个眼珠子仿佛崩碎了一样,酸痛得无以复加。大股大股滚烫的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涌出,顺着脸颊汩汩而下,完全止不住……而这个声音,我才渐渐意识到,这是我的声音吗?是了,是我的哭声,我在哭嚎,在扯着嗓子的嚎……原来我的哭声是这么难听啊?确实,我记忆中反正是没有这种声音的记忆,小时候被打被骂受了委屈,那也最多只是泪如泉涌,止不住的抽泣……长大后遇到什么伤感动人之事,哪怕亲友去世,我也只是鼻子眉心发酸,泪水顺着眼角滴落……而此时,我终于领会到了什么叫做心如刀绞,什么叫做肝肠寸断,这刺耳的嚎哭声甚至让我感到惊恐,但就象是我的身体有它自己的想法一样,我完全无法阻止它,就象我无法抗拒这强烈的虚幻感。我本能的拒绝相信这一切,我不想要这一切,按照经验这时候我应该从床上惊醒,心脏怦怦直跳,眼中甚至可能还带着泪……可为什么我还没醒?!这一切也并未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我象提线木偶一般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灵魂与肢体似乎完全不同步。

我一把将小火花抱了起来,我要带她去寻求帮助,去求医,去更好的地方,去看她想看的云彩……

她的身体变得好重,象一口袋土豆。

我抱着她钻出废车,在阴暗的金属黑森林中跌跌撞撞的前行,我不知道前面是哪里,只是一股劲的往前走。

我绕过树干一般歪倒的渠道,跨过锈蚀的沟壑和成堆的垃圾……小火花的身体实在太重,我的双臂很快就支持不住了,不得不将她扛到背上。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杂乱的废铁中间,几次三番险些摔倒,我的腰痛的要命,两条骼膊一直在剧烈颤斗……但我不能停。我答应过她的。

今天的运动量确实大了点,甚至比之前从大教堂跑下来那一遭还要大。但我几乎是以一种蛮不讲理的态度强令我的肌肉继续劳作,我要带她走,我就是要带她走……

然而,我最终也没能走出这片钢铁森林。

天黑了。

我完全不认识路,更妄论这种可能地形还在随时变化着的废料场,当我整个人都几乎脱力时,我甚至都没能摸到它的边界……随着最后一丝光线消失在头顶的天窗中,这片破败的钢铁森林变得愈发黑暗。最终,鳞次栉比的满地废铁,暗到几乎看不清三米开外的光线,几乎完全麻木的肌肉和背上直往下出溜的重负终于让我重重摔倒在地——老实说以前小火花整个人挂在我身上的时候我觉得比一只大橘猫也重不了多少,而现在她在我背上就象一座山,压得我半天爬不起来……

直至地面传来某种有节奏的震颤。

咔擦,咔擦,咔擦。

我抬起头,看到弥漫在钢铁森林的薄雾中,黑暗深处,一些晃动的红色光点和和绿色射线开始浮现在空中,像搜寻猎物的狼眼。还有晃动的,呈锥形发散而出的白光,那是战术手电的光束……钢铁碰撞的铿锵脚步声有节奏的传入我的耳中,一个,两个,越来越多,越来越近……也许是回音,也许是包围,我感到四面八方都是沉重的脚步声,还有某种噼噼剥剥的,模糊不清的通信声,就象黑暗中狼群的低吼。

这一次,我很神奇的居然没有感到害怕。

也没有象之前习惯的那样压低身子逃窜或者找地方躲避。

我翻了个身,将小火花轻轻的放在地上,整理了一下她那头乱蓬蓬的橘发。然后借着几不可见的光线在地上摸索一阵,捡起了一根粗糙的钢管——它的端头有些弯曲,上面满是铁锈。不过看在它的长度,粗细乃至分量都很趁手的份上,这些都可以忽略。

我站直身体,抬起头。

左手攥起拳头,右手死死的紧握着钢管,面朝着铁靴砸地声最近的方向,冷漠地看着那些晃动的红光逐渐逼近。

不知哪里吹来的微风,带来了熟悉的焦臭味道——那是玛尔塔婆婆的味道,那是被烧焦的阿黛拉大婶的味道,那是无数死难者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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