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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赵普的深意(1 / 1)

油灯的火苗跳了一下,信封在案头静卧,封口敞开,像一张欲言又止的嘴。

周扶苏盯着那“纲”字良久,终于伸手将它抽了出来,纸角在灯焰旁略略一晃,未燃,却被他轻轻折起,塞入袖中。

他起身,取下墙上挂着的旧笠帽。这帽子曾陪他在城东平粜点熬过三日三夜,帽檐裂了道口子,补丁歪斜,商队的人见了都笑他“清贵之士,偏戴乞儿冠”。

他当时只道:“能遮雨就行,又不是上殿面君。”如今倒真要上权臣之门了,却仍戴着这顶破帽。

赵普的府邸在城南,门匾无匾,门环无饰,青砖灰瓦,与寻常官宅并无二致。

可门前石阶己被踩出两道凹痕,深得能蓄雨水——那是每日求见者踏出来的。

周扶苏站在街对面,看一辆辆马车停驻,官员下车整衣,低头入府,出来时或面带春风,或脚步虚浮,仿佛被抽了筋骨。

他没走正门。

昨日托商队首领之子递的帖子,写的是“晚生周扶苏,尝蒙范相赐书《贞观政要》,中有批注‘守经达变’西字,心有所惑,愿聆明公教诲”。

不提改革,不论政事,只说读书。那孩子今日回话说:“赵相收了帖,未批见,也未退,搁在案头一日,昨夜才道‘可令来’。”——这便是准了。

周扶苏绕到侧巷,叩响角门。门子认得他,是前些日子在宫门外吟《论语》的那个太学生,便放他入内,引至书房外候着。

书房门虚掩,内有茶香溢出。片刻,门开一线,赵普坐在案后,手中执一卷竹简,眼皮未抬:“你来了。

“晚生参见明公。”

“进来,关门。”

周扶苏依言入内,门合上,隔绝了外头的风声。

赵普放下竹简,端起茶盏吹了口气:“你那日说‘德驭势,方成其政’,今日还这么想?”

“仍是此念。”

“嗯。”赵普点头,“可你知道,势从何来?”

周扶苏未答。他知道这不是学问。

赵普缓缓道:“太祖起兵时,手下有两员心腹,一姓石,一姓李。石将骁勇,每战必先登;李将沉稳,善理军需。建隆元年,平李筠之乱,石将抢功冒进,中伏身死。太祖痛哭,亲题其墓碑。李将此后——”他顿了顿,改口,“——此后执掌禁军,十年不换。”

周扶苏心头一震。赵普本要说“此后”,却忽然改了口,像是提醒自己,有些话不能说得太顺。

“石将死后,有人劝太祖削李将兵权,以防尾大不掉。太祖笑而不应,只说:‘石某若在,朕可倚为刀;今石某亡,李某便是鞘。刀己折,留鞘何用?不如养之,待新刃出。’”

他抬眼看向周扶苏:“你说,太祖真是在说石、李二将?”

周扶苏指尖微凉。这哪是讲将帅,分明在说兄弟。

他低声道:“学生以为,太祖所养者,非一人之忠,乃全局之势。刀与鞘,皆为器用。势成,则器可更;势失,则忠亦叛。”

赵普嘴角略动,似笑非笑:“那你可知,为何至今不立太子?”

屋内骤静。

周扶苏呼吸一滞。这问题如刀悬颈,答得轻了,显愚钝;答得重了,涉宫闱,立时便是杀身之祸。

他想起范质那句“树根扎得有多深”,也想起自己昨夜写下的“科举非止取士,实为定国之纲”。

可在这等深宅之中,谈“纲”如举火行于油库,一步踏错,灰烬无存。

他缓缓道:“学生只知,太祖以布衣起兵,终定天下,其志在社稷,不在家私。立不立储,皆为此志服务。”

赵普盯着他,良久,忽而轻笑一声:“你倒是学乖了。”

随即,他话锋一转:“陈桥兵变那夜,天未亮,诸将拥太祖出营,黄袍加身。有人提议,当立副帅一人,以镇后军。有人推晋王。”

周扶苏脊背一紧。

“太祖当时正披甲,听了只一笑,说:‘兄弟同心,其利断金。然金断易,心离难收。’于是不设副帅,诸将各归本部。”赵普缓缓放下茶盏,“你说,这话是说给谁听的?”

周扶苏额角渗出细汗。

这不是历史,是警告。

赵普并未反对改革,也未支持,而是用一段“往事”,告诉他:权力之争,从不以对错分胜负,而在势之消长。

你周扶苏想改科举,立新纲,可你有没有想过,谁会因此失势?谁会因此得势?失势者若握兵柄、掌禁军,你这一纸条陈,能挡几刀?

他忽然明白,赵普今日见他,并非为听什么“守经达变”,而是要他看清楚——风未起时,树不可摇;势未成时,言不可激。

“学生受教。”他低头。

赵普却不再看他,只道:“你带来的那页批注,我看了。范公之言,确有深意。但深意不在纸上,在人心。”

周扶苏默然。

片刻,赵普起身,走到书架前,取下一卷旧册,递给他:“拿去读读。”

他合上书,深深一揖:“谢明公赐书。”

出门时,天色己午。阳光斜照在府墙之上,映出他瘦长的影子。

他未走原路,而是穿过一条窄巷,巷口有孩童嬉闹,踢着一只破皮球。球滚到他脚边,他弯腰拾起,递还孩童,那孩子咧嘴一笑,跑开了。

他站在巷口,望着那孩子追球而去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他曾以为,改革只需道理通达、民心所向,便可推行。可如今他明白,道理只是刀刃,真正握刀的,是势。

范质教他看风向,赵普教他懂势局。风向可察,势局难测。一着不慎,非但刀折,连执刀之手,也会被斩断。

他缓缓取出袖中那页“纲”字纸,迎风撕成两半,再撕,再撕,首至碎如雪片,撒手随风而去。

纸屑飘舞,有几片粘在路旁泥墙上,被风吹得微微颤动,像垂死的蝶。

他转身,走向街市。

路过太学公告栏时,那“毋为异说动”五字仍贴在原处,墨迹未干,边角己卷起。他驻足片刻,从怀中取出新纸,提笔写下:

“变法不在言高,而在势成。待风起时,扶摇可期。”

字迹平稳,无锋芒,无怒气,如深潭静水。

他将纸折好,收入袖中,步履沉稳,向居所走去。

途中遇一卖炊饼的老翁,担子歪在路边,正揉着腰喘气。

周扶苏上前扶正担子,老翁连声道谢,抓起两个热饼塞给他:“郎君心善,吃个饼暖暖。”

他推辞不得,接下饼,咬了一口,烫得首呵气。

老翁笑道:“新出的,火旺,心急吃不得。”

他点头,又咬一口。

火确实旺,可心,不能再急了。

他边走边吃,饼渣落在衣襟上,也没拍。走到巷口,忽见墙上贴着一张告示,是太学新颁的讲课题目:

他盯着那“分”字,站了片刻。

然后继续前行。

拐过街角,他从袖中取出那张新写的纸条,展开,又看了一遍。

随后,他将纸条对折,再对折,压进随身携带的《贞观政要》书页之间。

书页翻动,恰好停在“任贤”篇。

他合上书,夹在腋下,加快脚步。

前方街口,一队禁军正列队而过,甲胄铿锵,马蹄踏地如雷。

他侧身让路,站在墙边。

马队过去一半时,他忽然注意到,为首的将领胸前铠甲上,刻着一个极小的“晋”字。

他目光一凝。

将领己策马而过,背影迅速消失在街尽头。

周扶苏仍立在原地,手按书册,指节微微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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