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造坊里,炉火依旧通红,锤声依然叮当作响,却少了往日的生气。
老铁匠王锤头赤着上身,汗水沿着古铜色的脊背往下淌。
他手中握着一把即将成型的柴刀,在炉火中烧得通红后,又仔细地捶打了二十多下。每一锤都精准有力,让刀身更加坚韧,刀口更加锋利。
王锤头不用回头就知道是林枫派来的记录员。气,放下手中的锤子:\"这把刀能用三年不卷刃,多花点工夫值得。
记录员面无表情地在木板上划下一笔:\"按定额,这把刀超时一刻钟。今天的效率分要扣掉三分。
王锤头看着手中那把精心打造的柴刀,刀面光可鉴人,叹了口气:\"手艺人不讲手艺,还讲什么?
但月底工分结算时,王锤头的收入果然比那些粗制滥造的年轻铁匠少了一截。
渐渐地,坊里追求质量的风气淡了,取而代之的是应付考核、追求数量的浮躁。悄悄下滑,但林枫的报表上,\"总产量\"的数字却节节攀升。
徐文某日来坊里取定制的测量工具,发现精度大不如前,皱起了眉头:\"这尺子刻度有些偏差啊。
徐文若有所思地离开,回去翻看林枫送来的生产报表。数据确实漂亮,产量提升了两成,效率提高了三成。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与此同时,民兵训练场上,雷豹的眉头越皱越紧。
他看着那些在体能、技能考核中拿高分的民兵,在模拟对抗演练中却表现得呆板僵硬。
他直接去找林枫,建议在训练考核中增加实战化、不可预测的环节。
雷豹气得扭头就走,心里涌起深深的忧虑。
更严重的事情很快发生了。
一支负责维修水利设施的工匠小组,在检修一处渠坝时,发现几个关键部位的铁件锈蚀严重,需要额外时间处理。但林枫制定的定额时间根本不够。
几个人面面相觑,最终决定严格按照定额时间完工,没有处理那些锈蚀严重的部件。,签上了名字。
半个月后,正值灌溉高峰期,那处渠坝不堪重负,发生小规模溃决。
虽然抢险队及时赶到,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大片农田的灌溉被延误,损失不小。
调查结果很快出来:林枫的系统显示工匠小组\"完全合规\",所有流程都按定额时间完成。不可预见的自然因素\"。
但基层工匠们心里都明白问题出在哪里,只是没人敢说。着这样一句话:\"按时完工领工分,认真干活挨批评。
这件事终于引起了陈烬的重视。
他带着徐文、赵老蔫、雷豹等人,换上普通社员的衣服,深入田间地头、工坊军营微服私访。
看到的景象让他们心情沉重。
田埂上,陈烬问一个老农收成如何。报告社长,按上头定的数种的,刚好达标。
修造坊里,陈烬拿起一件新打造的农具,问工匠手艺如何。按规程做的,分数不低。
校场上,陈烬问一个士兵如何打胜仗。挺胸抬头,流利地背诵:\"利用优势数据,分析敌我态势,集中力量歼灭敌有生力量!
一圈走下来,陈烬的心越来越沉。他看到的不是钱焕章时代的愤怒和反抗,而是一种普遍的无力感、倦怠感和沉默的抵触。
大家似乎都在机械地执行命令,完成指标,却失去了往日的活力和创造性。
那天晚上,陈烬独自一人坐在办公室里,久久没有点灯。
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