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高课总部,位于hk区的日军心脏地带。
这里的空气,都带着一股铁锈和消毒水混合的冰冷味道。
高景然拎着一个小包,腿软得跟面条似的,慢吞吞地走在长廊上。
他整个人象是被抽干了精气神,脸色比死人都白,眼窝深陷,走几步就得扶着墙喘两口粗气。
沿途遇到的日本兵和特务,看他的眼神都带着一丝古怪的同情。
有几个甚至在窃窃私语:“看高队长这样,昨晚是为帝国尽忠过度了,还是在哪个温柔乡里尽忠过度了?”
“报告!”
高景然站在青木武重办公室门口,声音跟漏风似的,一听就没底气。
“进来。”
推开厚重的橡木门,一股浓郁的雪茄味扑面而来。
青木武重没穿军装,换了身宽松的日式常服,正坐在沙发上,慢悠悠地擦拭着那把劈开他办公桌的指挥刀。
南田云子像根电线杆子,戳在他身后。
高景然进来后,大气都不敢喘,先是一个九十度的鞠躬,然后才把手里的小包,跟供祖宗牌位似的,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青木面前的茶几上。
“课长,幸不辱命。”
他打开皮箱。
一边,是吴四宝画押的口供,外加几封足以把他钉死在叛国柱上的伪造“罪证”。
另一边,则是十五根码得整整齐齐的小黄鱼,在灯光下闪着勾人魂魄的光。
青木武重放下刀,眼神在那堆金条上溜达了一圈,嘴角忍不住翘了翘。
他先拿起那份血迹斑斑的口供,草草扫了一眼,又拿起一封伪造信,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高桑,”青木的语气平平淡淡,“这些证据,你是怎么找到的?”
来了。
汇报工作,就是一场考试。
高景然心里门儿清,脸上立刻堆满“邀功”的谄媚笑容,还因为“激动”,猛地咳嗽了两声。
“咳咳……报告课长!属下……属下是这么想的!”
他搓着手,活脱脱一个没文化的粗鄙样儿,
“吴四宝这王八蛋,平时就爱藏东西!我就把他家给翻了个底朝天!连他家茅厕的砖头,我都撬开看了!”
“这几封信,就藏在他书房的墙壁夹层里!还有这五根金条,也是一块儿发现的!这老小子,嘴上喊着为皇军效忠,背地里没少捞啊!”
这番话,粗俗,直接,充满了流氓逻辑,却又完美地戳中了高景然的人设。
一个字没提怎么用刑,怎么逼供。
而是把功劳,全归结于“挖地三尺”的笨功夫,和“贪财的人肯定有小金库”的流氓直觉。
青木武重听着很受用。
他不需要一个逻辑缜密的福尔摩斯。
他要的,就是一条听话、办事利索、能把事情办“脏”的恶犬。
“至于另外这十根金条……”高景然指着那堆黄金,脸上的贪婪几乎不加掩饰,“是吴四宝那些手下孝敬的。他们说,感谢我替76号清除了毒瘤,非要……非要表达心意。属下不敢私藏,一并给您带来了!”
这话说得就更妙了。
既点明了自己抄家时顺便“搞创收”的事实,又把这笔黑钱怎么分,恭躬敬敬地交到了青木手上。
青木武重终于笑了。
他伸出手,拿起一根小黄鱼在手里掂了掂,那冰凉厚重的触感让他心情极好。
“高桑,你做得很好。”
青木将金条扔回箱子,“当”的一声脆响。
“‘杉计划’失败,帝国损失惨重。但你,在二十四小时内,就揪出了内鬼,把损失降到了最低。这是大功一件。”
高景然立刻躬身:“全靠课长指挥有方!属下不敢居功!”
“不。”青木摆摆手,站起身,走到高景然面前,甚至亲手替他理了理皱巴巴的衣领。
这个亲昵的动作,让高景然瞬间后背直冒凉气。
【恶意感知系统持续生效中……目标情绪:满意/试探。】
“有功,就要赏。”青木的眼睛,死死盯着高景然,“说吧,高桑。你想要什么职位?”
这一刻,办公室的空气都凝固了。
高景然感觉南田云子那冰冷的视线,象两根针一样扎在自己背上。
这是送命题。
要行动队队长的位置?
野心太大。
要后勤或者财务的职位?
格局太小,摆明了要去捞油水。
说“但凭课长安排”?
太滑头,不够忠。
高景然脑子飞速旋转。
“课长!”高景然抬起头,脸上写满“真诚”与“愚忠”,眼框里甚至还硬挤出几滴泪花,“属下……属下不识字,不懂什么官大官小!”
“属下只知道,我的命是您给的!现在能有口饭吃,都是您赏的!”
他一边说,一边用袖子抹了把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声音都哽咽了。
“我……我就想跟着您!您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只要能跟在您身边,为您效力,哪怕是给您当个马夫,倒夜壶,我都愿意!”
“职位什么的,我不懂!我只想……多给您挣钱!多为皇军效力!”
这番话,说得乱七八糟,但那股子实在劲儿,太冲了。
一个没文化的流氓,表达忠心的最高境界,就是给你当牛做马,给你挣钱。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因为这番话,太高景然了。
青木武重凝视高景然,足足有半分钟。
突然,他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好!说得好!”
他走上前用力地拍着高景然的肩膀。
“高桑!整个76号,那么多人,只有你!说出了我的心里话!”
青木笑得前仰后合,眼角都快挤出泪花了。
“他们,一个个都盯着位子,盯着权力!只有你,高桑,心里装的是帝国,是我!”
高景然低着头,一副“您过奖了”的徨恐模样,心里却在冷笑。
老子心里装的是你什么时候死。
笑够了,青木收敛笑容,眼神重新变得深邃。
“既然你这么说了,我确实有一个职位,最适合你。”
他踱步到窗边,看着楼下操场。
“76号,是个大染缸。人多了,手脚就不干净。财务上,有很多烂帐、糊涂帐。”
“李士群、汪曼春他们,要脸面,拉不下脸查自己人。”
“吴四宝是个蠢货,只知道打打杀杀。”
“梁仲春……他自己就不干净。”
青木转过身,眼神跟刀子似的,直直射向高景然。
“所以,我决定,成立一个全新的部门。”
“督查室。”
“职权,就一个。奉我的命令,督查76号所有部门的财务、纪律,以及……忠诚度。”
高景然的心脏猛地一跳。
我靠,东厂厂公?
这是要把我架在火上烤,让我一个人,去得罪整个76号!
“这个督查室主任,不好当。”
青木的语气带着一丝玩味,“要查帐,得罪人,要抄家,抓人。是个脏活,累活,还捞不着好名声。”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整个76号,想来想去,只有你,高桑,最合适。”
“你够贪,所以懂怎么查贪。你够狠,所以不怕得罪人。最重要的是,你够ch……也够忠心,只听我一个人的命令。”
高景然的呼吸都急促起来,脸上混合着“狂喜”和“徨恐”两种极端的情绪。
“课……课长……我……我怕我干不好……”
“干不好也得干!”青木的语气没得商量,“这是命令!”
“放手去做。出了事,我给你兜着。”
青木的声音,充满了诱惑与不容抗拒的力量。
高景然知道,从这一刻起,他成了青木武重悬在76号所有人头顶上的一把刀。
一把随时可以斩下,也随时可能被折断的,最锋利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