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凤凰军工厂。
夜晚就像是被打翻的墨汁一样,浓稠得化不开。
预报中的雷暴如期而至,豆大的雨点疯狂地抽打着大地,狂风在城市的高楼间穿梭,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呼啸。电闪雷鸣,将整个世界切割成一片片忽明忽暗的、诡异的剪影。
这是一个完美的、适合“黄鼠狼”行动的夜晚。
迪米特里感觉自己就像一条融入了黑夜的毒蛇。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紧身作战服,脸上涂着油彩,背着一个装满了所谓高科技装备的战术背包,悄无声息地,如同一片被风吹落的叶子,翻过了那座废弃仓库的围墙。
仓库院内,荒草齐腰深,在狂风暴雨中疯狂地摇曳,完美地掩盖了他的身形和大部分的声音。他熟练地避开了几个看似是积水、实则是他白天观察到的深坑,迅速地贴近了仓库的主体建筑。
他没有选择正门,而是绕到了建筑的背面,那里有一根通往顶楼的、已经锈迹斑斑的排水管。他从背包里取出一副特制的、带有橡胶吸盘的手套和鞋套,深吸一口气,像壁虎一样敏捷而无声地,沿着湿滑的管道,向上攀爬。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作为克格勃王牌特工,他有着惊人的身体素质和潜行技巧。
几分钟后,他成功地登上了仓库的顶楼天台。他匍匐在天台的边缘,用夜视望远镜,再次观察了一下远处那座在雨夜中灯火通明的凤凰军工厂核心实验大楼。
距离三百二十米,角度绝佳。
他满意地笑了笑,从背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个银色的、如同手提箱般的金属箱。打开箱子,里面躺着的,正是kgb的最新杰作——“蜂鸟”远程激光窃听系统。
他熟练地架设好三脚架,将激光发射和接收装置固定在上面,然后开始进行精密的调试。
他需要将那束肉眼看不见的激光,精准地对准实验大楼五楼一扇窗户的玻璃,根据他之前的情报,那里是那个工厂总设计师的办公室。
就在他全神贯注地调试着设备,准备进行第一次信号接收测试时,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在他脚下的这座“废弃”仓库里,一场无声的盛宴,已经为他准备就绪。
凤凰军工厂,地下监控室。
“报告!‘黄鼠狼’已进入预定位置,正在架设设备!”一名技术员看着屏幕上由热成像传感器传回来的、清晰的人形轮廓,大声报告道。
坐在总指挥位置上的,是一个年轻人。
他叫林峰,二十七八岁的年纪,面容清瘦,戴着一副黑框眼镜。
他正是老刘最得力的弟子,也是老刘前往鞍山期间,被指定为“壁虎”计划的临时负责人。
“很好。”林峰的语气异常冷静,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符,“各单位注意,准备收网。记住刘科长走之前的交代,要活的。”
迪米特里终于完成了设备的调试,他戴上耳机,准备窃听那来自遥远东方的、最核心的秘密。
然而,耳机里传来的,不是他预想中的谈话声,而是一片死寂。
他皱了皱眉,以为是设备受到了雷雨的干扰。他正准备重新检查线路,突然,一种极其不祥的、被野兽盯上般的、毛骨悚然的感觉,瞬间传遍了他的全身!
他猛地回头!
只见,在他身后,仓库通往天台的那个铁门,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紧接着,他看到了一生中最让他感到恐惧和荒谬的一幕。
数十道刺眼无比的强光手电光束,如同凭空出现一般,从四面八方,同时将他牢牢地锁定在光柱的中央!
仓库的所有出口、窗户,都被巨大的、从天而降的铁闸瞬间封死!
“不许动!kgb的先生!”
一声字正腔圆的、带着戏谑语气的俄语喊话,通过扩音器,在整个天台上炸响。
数十名身着黑色特战服、手持79式冲锋枪、脸上戴着防闪光面罩的士兵,从各个角落里涌了出来,黑洞洞的枪口,从四面八方对准了他。
迪米特里的大脑,一片空白。
什么时候?
他想不通,这些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他们是怎么做到在如此近的距离内,不发出任何声响的?
他的第一反应,是拔出腰间的消音手枪,进行反抗。
然而,他刚一有动作,一道比他更快的黑影,就从侧面扑了过来。他只觉得手腕一麻,手枪便已脱手。紧接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将他狠狠地按倒在地。
冰冷的枪口,死死地顶住了他的后脑勺。
瓮中捉鳖。
在绝对的人数、火力和信息优势面前,这位克格勃的王牌特工,连一丝反抗的浪花都没有掀起,就被当场制服,被戴上了冰冷的手铐。
当他被押下天台,经过仓库大厅时,他看到了那些隐藏在墙角和天花板上的、他从未见过的、造型奇特的传感器。
他这才恍然大悟,自己不是败给了对手的运气,而是败给了一种他无法理解的、碾压式的技术。
他不是一头钻进了鸡窝的黄鼠狼,而是一只一头撞进了蜘蛛网的飞蛾
市郊,某处不对外公开的秘密审讯室。
房间里没有窗户,只有一盏从天花板上垂下的、发出刺眼白光的白炽灯。墙壁是灰色的,包裹着厚厚的隔音材料,能吸收掉一切声音。
迪米特里被绑在一张特制的金属椅子上,手脚都被牢牢地固定住。他身上的作战服早已被换下,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宽松的囚服。
审讯已经持续了整整四十八个小时。
负责主审的,正是林峰。
他没有使用任何暴力手段。他牢记着师傅老刘的教诲:对付像迪米特里这种受过最严酷训练的克格勃精英,肉体上的折磨,是最没有用的。那只会激起对方更顽强的对抗意志。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对待像迪米特里这样的间谍他会遵守什么狗屁的人道主义精神。
他只是严格地执行着教科书般的心理审讯流程。
他让人将审讯室的灯光调到最亮,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照射着迪米特里的眼睛,让他无法闭眼休息,试图通过剥夺睡眠来摧垮他的意志。
他让人在他面前,摆上热气腾腾的、刚刚出锅的红烧牛肉和白米饭,而只给他提供最基本的、维持生命的清水和干面包。他试图用食物的香气,来勾起他生理上的欲望,瓦解他的心理防线。
他还让人在他耳边,用俄语,反复播放他远在莫斯科的妻儿的录音。那是从kgb内部的叛逃者那里获取的资料。他试图用亲情,来唤起他内心最柔软的部分。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失败了。
迪米特里,就像一块来自西伯利亚的、最坚硬的顽石。
他始终一言不发。
面对强光的照射,他只是微微地眯起眼睛,脸上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
面对美食的诱惑,他看都不看一眼,只是平静地、机械地,啃食着手中那干硬的面包。
当听到妻儿的声音时,他的眼皮,只是微不可察地跳动了一下,然后,就再次恢复了死寂。
他就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对外界的一切刺激,都毫无反应。
迪米特里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林峰念的,是别人的名字。
“你的妻子,安娜,是莫斯科大剧院的一名芭蕾舞演员。你的儿子,伊万,今年八岁,正在上小学二年级,他最喜欢的,是收集各种坦克模型。”林峰继续说道,他仔细地观察着迪米特里脸上最细微的表情变化。
但迪米特里的脸,依然像一面冰封的湖水,没有任何波澜。
“我们没有恶意。”林峰放缓了语气,“我们只是想知道,是谁派你来的?你们在鞍钢,是不是还有同伙?那个叫赵兴华的副厂长,是不是你们的人?”
回答他的,依然是沉默。
审讯,陷入了彻底的僵局。
更让林峰感到棘手的,是迪米特里开始用自残的方式,进行对抗。
他会趁看守不注意,用头猛烈地撞击墙壁,试图让自己陷入昏迷。他甚至在喝水的时候,试图咬断自己的舌头。
要不是看守人员及时发现并制止,他可能已经自尽成功了。
林峰知道,自己遇到了一个硬骨头。这是一个真正的、拥有钢铁意志的布尔什维克战士。用常规的手段,恐怕一辈子也无法让他开口。
而时间,却不等人。
他师傅老刘在鞍钢那边的调查,同样陷入了僵局。
按照姜晨“引蛇出洞”的计划,老刘一到鞍钢,就大张旗鼓地宣布,凤凰军工厂已经掌握了“修复”问题钢材的“革命性技术”,并以此为名,对整个生产线进行“技术复核”,试图引诱那个隐藏在暗处的“内鬼”出手。
然而,那个叫赵兴华的老狐狸,其狡猾和耐心,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估。
而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面对老刘抛出的鱼饵,赵兴华的反应堪称完美。他表现出了极大的惊喜和兴趣,每天都虚心地向老刘请教这项革命性技术的原理,并主动安排各种技术会议,让老刘给鞍钢的技术人员上课。
但他做得滴水不漏,所有的问题都停留在纯粹的技术层面,没有流露出任何试图窃取或破坏新技术的意图。
他就像一个真正为工厂前途着想的、求知若渴的副厂长。
老刘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举着鱼竿的渔夫,鱼就在水下,甚至还时不时地碰一下鱼饵,但就是不咬钩。
赵兴华在等,他在等老刘拿出更具体、更实质性的“技术方案”,来判断这个所谓的“修复技术”是真是假。
而老刘这边,同样也在等。
他不可能真的拿出一套修复技术的图纸,那等于把不存在的东西暴露出来。他只能用一些模糊的、理论性的概念来应付赵兴华,试图逼迫对方先失去耐心。
双方就这样陷入了一场比拼耐心和演技的、无声的心理战。
这场心理战,可以慢慢耗下去。
但“龙腾级”的工期,却等不了。
如果不能尽快获得赵兴华是内鬼的确凿证据,并将其一举拿下,整个调查就会一直停留在“怀疑”和“试探”的阶段,无法对鞍钢的生产线进行真正的、彻底的清洗和整顿。
因此,撬开迪米特里的嘴,用他的口供作为一把尖刀,直接刺破赵兴华伪装的假面,就成了打破这个僵局的、唯一且最快的办法。
必须尽快从迪米特里口中,得到突破性的情报,用他的口供,去印证对赵兴华的怀疑,形成一条完整的证据链。
但是,迪米特里的嘴实在太硬了。
在又一次长达十小时的、毫无结果的审讯之后,林峰疲惫地走出了审讯室。他知道,常规的办法,已经山穷水尽了。
他必须去见一个人。
姜晨的办公室。
灯火通明。
林峰将审讯的困境,原原本本地向姜晨进行了汇报。
“姜总师,他的意志力,超乎想象。”林峰的脸上,带着一丝挫败感,“我用了所有能用的办法,但他就像一个被提前焊死的保险柜,找不到任何缝隙。而且,他的自残倾向非常严重,我们必须时刻派人盯着,防止他自杀。再这样下去,我担心,不等我们撬开他的嘴,他自己就把自己折磨死了。”
姜晨静静地听着,眉头也紧紧地锁了起来。
他也清楚,时间紧迫。
“龙腾级”项目已经全面重启,每一天都在消耗着国家海量的资源。如果不能尽快揪出鞍钢的内鬼,从根源上解决钢材的问题,那么,项目每进行一天,就意味着巨大的浪费和潜在的风险。
而迪米特里,是目前唯一的、能够指证赵兴华的突破口。
必须让他开口。
姜晨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他的大脑在飞速地运转着。
他想过很多种方案,但都被他一一否定了。对迪米特里这种人来说,任何心理上的压迫和肉体上的折磨,都只会起到反效果。
那么,剩下的选择,只有一个了。
一个他一直以来,都极力避免使用的、非常规的手段。
他犹豫再三,最终,眼神变得决绝。
他走到办公桌前,坐下,再次打开了那只有他自己能看到的系统商城。
这一次,他没有去浏览那些威力巨大的武器图纸,也没有去寻找那些能改变世界的黑科技。
他在商城的辅助道具分类里,找到了一个他曾经浏览过,但从未想过有一天真的会去使用的东西。
【商品名称:真理-7型(truth-7)审讯专用药剂】
【商品描述:一种高效、无副作用的审讯专用神经性药剂。通过静脉注射,能暂时性地阻断目标大脑皮层中负责逻辑、欺骗和意志抵抗的区域,使其进入一种无法说谎、有问必答的“真理状态”。药效持续时间约30分钟,代谢后,目标会失去药效期间的所有记忆,且无法通过任何常规的血液、尿液或组织切片检测,发现任何残留物。】
【兑换价格:50万系统积分】
五十万积分,兑换一支小小的药剂。
这个价格,堪称昂贵。但与它那近乎于“魔法”般的效果相比,又显得微不足道。
姜晨对这个时代的审讯技术,并非一无所知。
无论是鹰酱的cia,还是联邦的kgb,都在秘密地进行着精神药物的研究,试图找到能撬开顽固对手嘴巴的“钥匙”。
鹰酱中情局的“kultra”计划虽然早已臭名昭著并被叫停,但其衍生出的审讯药物,如“硫喷妥钠”(俗称“吐根”),仍在秘密使用。
这种巴比妥类药物,本质上是一种强效麻醉剂,通过抑制中枢神经,让受审者在半梦半醒的迷糊状态下,降低说谎的能力。
但它的缺点极其明显:副作用巨大,会对受审者的大脑造成不可逆的损伤;效果因人而异,对于意志力极强、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效果甚微,他们甚至能在药物作用下继续说谎或胡言乱语;最重要的是,它能被轻易地检测出来,一旦使用,就等于留下了刑讯逼供的铁证。
而克格勃的手段则更加粗暴,他们更青睐于使用如“东莨菪碱”这类生物碱。
这种药物能导致受审者产生严重的幻觉和意识混乱,在精神崩溃的状态下吐露信息。但其效果同样不稳定,获取的信息真假难辨,且对人体的伤害是毁灭性的,受审者往往在审讯结束后就彻底变成了疯子或白痴。
无论是鹰酱的“麻醉”,还是联邦的“致幻”,其本质都是通过“摧毁”受审者的精神和肉体,来获取情报。
这种方法粗暴、低效,且后患无穷。
但系统提供的“真理-7型”,则完全是另一个维度的产物。
它不是摧毁,而是屏蔽。
它像一个最顶尖的、拥有最高权限的黑客,直接侵入人体大脑这个最复杂的“操作系统”,精准地、暂时性地关闭了负责逻辑、欺骗和意志抵抗的防火墙程序,而保持其他记忆和语言功能区的正常运行。
这使得受审者在意识完全清醒的状态下,丧失说谎的能力,变成一个只会陈述客观事实的“人肉录音机”。
无法被检测,不会留下记忆,直接作用于神经中枢,绕过最顽强的意志
这简直就是为迪米特里这种“钢铁战士”,量身定做的终极钥匙。
姜晨知道,使用这种超越时代的技术,去干预一个人的自由意志,在某种程度上,是违背他自己的原则的。
但是,对待间谍特工,要个屁的原则!
尤其是对待像迪米特里这样又臭又硬的,要个屁的原则。
“兑换。”他在心中默念。
【确认兑换“真理-7-型审讯专用药剂”?将消耗50万积分。】
“确认。”
随着他的意念确认,一支如同钢笔般大小的、装在无菌金属管内的注射器,凭空出现在了他的系统空间之中。
注射器内,是无色、透明的液体,看起来和普通的生理盐水没有任何区别。
姜晨从系统空间中,取出了这支药剂。
他将那支冰冷的金属管,放在了办公桌上,推到了林峰的面前。
“林峰,”他的声音,低沉而严肃,“这是我们最后的手段。”
林峰看着桌上那支造型奇特的注射器,眼中露出了困惑的神情。
“这是”
“一种特殊的‘镇静剂’。”姜晨没有过多地解释其原理,他知道,有些事情,不需要解释,“它能让目标在绝对放松的状态下,配合我们的工作。没有任何副作用,也无法被检测出来。”
林峰瞬间就明白了姜晨的意思。
他看着那支小小的注射器,眼神变得无比凝重。因为这东西,恐怕比世界上任何一种酷刑,都更加可怕。
“我明白了。”林峰点了点头,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支金属管收了起来,放进了自己最贴身的口袋里。
“这件事,必须在绝对保密的环境下进行。”姜晨嘱咐道,“清空所有无关人员,由你亲自执行注射。我需要知道,关于赵兴华的一切。”
“是!”林峰立正敬礼,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他的背影,依旧年轻,但步伐中,却多了一丝即将揭开最后谜底的、冰冷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