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影斑驳,将宗郁的影子长长地投在墙上。
他强撑着精神,眼皮却重如千斤,到底还是靠着墙,打了个盹
咚,
咚,
咚!
一连串沉闷的敲击声,将宗郁从睡意中惊醒。
“谁?”
他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无人应答。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那根烧了一半的蜡烛,火光猛地一晃。
原来是一阵风过了去。
不对!
他立时察觉到了不对劲。
此刻门窗紧闭,哪来的风?
他霍然起身,厉声道:
“谁在这里?”
依旧无人应答。
但下一刻,咚、咚、咚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这次宗郁听得真切,分明是有人在外面敲他的房门!
他屏住呼吸,贴耳在门上,没什么声音。
又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用指甲戳破了窗纸一个小孔,朝外看去。
外面月色清冷,竹影婆娑,门前空无一人。
还未等他松口气。
咚!
咚!!
咚!!!
一声比一声响。
那声音竟不是从门外传来,而是从这间屋子里发出的!
宗郁身形一闪,【狐步】已运起,退至了房门边,后背紧贴木门,警剔地环视四周。
房里,还是一片死寂,什么也没有。
“装神弄鬼。敢不敢出来一见?”
宗郁低喝道。
毫无动静。
莫不是个胆小鬼。
宗郁心下暗忖。
但他不打算在此地久留。
他转身去拉门栓,却发现门早已从外面锁死了!
该死!
也不知是何时被人暗算的。
宗郁只好退到屋角,背靠两面墙,将自己置于最安全的位置。
奇怪的是,那敲击声没再响起。
反倒是一股浓重到不正常的睡意不断袭来,饶是他不断掐着自己的大腿,也觉眼皮发沉,困顿异常。
果然有猫腻!
他当机立断,狠狠咬破舌尖,一阵剧痛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
宗郁心一横。
干脆顺势倒在墙角,装作睡熟了的模样,只眯着眼留了一线缝隙。
不知又挨了多久,就在他真快要撑不住时。
噗的一声,那根快要燃尽的蜡烛灭了。
屋内瞬间陷入黑暗,只馀窗纸透进来的惨淡月光。
宗郁精神高度集中。
来了!
借着月色,只见对面的墙壁上竟慢慢渗出了一只手来!
那是一只惨白的手,在月光下毫无血色。
紧接着,是它细长的手臂,正源源不断地从墙体里钻出。
像蛇一般盘在地上,越盘越多。
不一会儿,地上就堆了一大圈,可那墙壁里似是无穷无尽一般。
哪怕宗郁已见过狐妖,此刻见了这诡异的一幕,也不禁头皮发麻。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那只手在房中四处摸索,漫无目的地掀翻了桌椅,扒拉着柜子,象是在查找什么。
宗郁见状,心中一动。
它看不见?
那手臂盘踞的范围越来越大,再这样下去,他迟早无处可躲。
宗郁小心翼翼地站起身,那只手还在摸索柜子,并未察觉。
看来这东西没有视觉,全靠听觉或感知。
他从怀里摸出一块火石,朝着对面的角落扔了过去。
嗖的一声!
火石刚一落地,那惨白的手臂便如闪电般袭去,将其紧紧攥在手中!
好快的速度!
那手将火石攥了片刻,似乎是发觉并非自己所寻之物,五指猛然发力。
咔嚓一声,坚硬的火石竟被它硬生生捏成了粉末!
它似乎被激怒了,盘在地上的长臂猛地扭动起来。
在不大的房间里疯狂摆动,墙壁里也涌出了更长的臂膀。
这一幕堪称惊悚。
必须想个法子。
宗郁很清楚,以自己【狐步】的速度,若是此刻撞窗而逃,也快不过它这一下。
只能声东击西。
他从包里掏出两块火石,并一张引火的草纸。
咔嚓!
火星溅出,草纸呼一下点燃。
就在火光亮起的那一刻,那只手以一种快到极致的速度猛扑过来!
砰!
宗郁方才所立之处的墙壁,竟被砸出一个大洞!
宗郁背后全是冷汗。
好在他早有准备,在点火的瞬间便已用尽全力爆发【狐步】,才堪堪躲过这一下。
他不敢耽搁,连忙将手中的燃纸扔在床褥上。
干燥的床铺沾火即燃,不一会儿就升起滚滚浓烟,噼啪作响。
那只手果然被火声吸引,竟不顾一切地插进火焰中摸索。
可火焰的高温显然也对它有效,它猛地一缩,被烫得扭曲起来,再也不敢靠近。
宗郁见它被牵制住,当即绷紧全身,朝着窗户猛冲过去。
嘭!
木制的窗棂应声而碎,宗郁狼狈地滚了出去。
他刚一落地,便听禅房里传来一声尖锐的嘶鸣。
回头看时,屋内已是一片火海,那只手却没有追出来。
怕火?
宗郁心下一定,难怪它非要把蜡烛弄灭了才敢现身!
“啊!”
就在此时,隔壁传来一声孩童的尖叫。
是李凤礼!
宗郁当下也顾不得许多,从火场边捡起一根烧着的木头充当火把,便朝隔壁冲去。
他自然不是大发善心。
那李凤礼瞧着便不简单,对这白鹤寺显然知之甚多,是眼下唯一的突破口,绝不能让他死了。
到了隔壁禅房前,只见房门同样紧锁。
宗郁故技重施,运起【狐步】,用尽馀力一肩撞去!
又是砰的一声!
窗户连着木墙被他撞开一个大洞。
这一下,他只觉五脏六腑都在翻腾,脸色煞白。
估摸着【狐步】最多还能再爆发两次。
房中,李凤礼正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而另一只一模一样的惨白手臂,也正在房里四处摸索!
那手听见巨响,立刻朝宗郁抓来。
宗郁将火把猛地往前一递,那手又如遭蛇蝎般悻悻退了回去。
“还愣着做什么!快跑!”
宗郁冲李凤礼吼道。
李凤礼这才回过神,手脚并用地朝破洞爬来。
宗郁又将此间的床褥点燃,见那只手被火光逼退,他一把抓起燃着的被子,挡在身前。
那手抓了几次,都被火焰烫得缩回,一下子暴怒起来。
只见那原本粗壮的手臂,竟迅速缩小,化作幼儿大小,手臂也细了许多,速度却陡然变得更快、更猛!
宗郁见李凤礼已爬了出去,只是人小腿短,还未跑远。
他只得连忙退了出来,将被子朝那只手扔去,阻它片刻。
他用尽最后的气力,一把抱起李凤礼,头也不回地往竹林深处跑去。
那只变小的手竟也追了出来,在竹林间灵巧自如,速度极快!
“这样跑不是办法!”
宗郁感受着体内传来的阵阵剧痛,已到了极限。
忽地,他瞥见自己那间禅房已烧成了一片火海。
对了,火!
他抱着李凤礼,猛地一个急转弯,朝着那片火海冲去。
身后,那只小手也以极快的速度紧追不舍!
近了!
宗郁已能感受到那滚烫的热浪。
就在即将冲入火海的前一刻,他猛地朝旁边扑倒。
那只小手本就速度极快,这一下根本来不及转向,嗖一下,直直飞入了那片火海之中。
禅房的废墟里,那只手疯狂地扭动起来,象是遭受了极大的痛苦。
最后只馀一声凄厉的尖叫,化作飞烟,再无声息。
漫天火光,映着宗郁满是汗水的脸。
他松开李凤礼,瘫倒在地,大口地喘着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