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
李承乾心里门清,因为李世民不想东宫做大,不仅裁撤了东宫卫士规模数量,还默许户部克扣东宫卫士钱粮。
他是想让东宫卫士和李承乾离心离德。
他猛地一拍御案,声音带着雷霆之怒,强行压下殿内的嘈杂:
“够了!”
这一声暴喝,震得殿梁嗡嗡作响,所有喊冤声戛然而止。
李世民目光如刀,扫过跪伏的户部众臣,最后落在李承乾脸上,声音冰冷而强硬,不容置喙:
“此事…朕已知晓!户部有无过失,朕…自会亲自彻查!无需尔等多言!退下!”
他试图以帝王之威强行结束这场针对户部的风波,将调查权牢牢抓在自己手中。
然而,李承乾却并未如他所愿地退让。
在李世民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竟跛足上前一步,对着御座深深一揖,声音清朗而坚定,带着一种不畏帝威的执拗:
“陛下!”李承乾抬起头,目光灼灼,“户部克扣储宫,其行所为,关乎国本!
此乃朝廷公器运作之失,乃…国事!陛下日理万机,龙体要紧,岂可事事躬亲,劳神费力?”
他微微一顿,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持:
“臣斗胆,恳请陛下将此案,交由三司会审!大理寺、刑部、御史台,秉公办理,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臣…亦愿全力配合!此乃国事公办之道,亦显陛下…至公至明!”
“陛下!”魏征几乎是同时出列,这位刚直的谏臣此刻也站了出来,对着李世民拱手,声音洪亮:
“太子殿下所言有理!户部供给储宫,事关重大!
若确有克扣盘剥之举,非仅失职,实乃渎职!理应彻查!
三司会审,正合律法!臣…附议太子之请!”他选择站在了程序正义和国事公办的一边。
“你……!”李世民被李承乾这近乎顶撞的坚持和魏征的附议气得胸膛起伏,他猛地站起身,指着李承乾,厉声道:
“朕说亲自查,便亲自查!此乃朕意!无需再议!今日朝会,就此……”他只想尽快结束这失控的局面。
“慢!”
一个清淅有力的声音,再次打断了他!
又是李承乾!
李世民猛地转头,死死盯住李承乾,那双深邃的龙目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声音因极度的愤怒而带着一丝颤斗,
几乎是咆哮而出:
“李承乾!你这逆子!你究竟还有完没完?!!”
殿内所有大臣,包括刚刚为太子说话的魏征,此刻都惊得目定口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再次开口的绯红身影上,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李承乾无视了那几乎要将他焚毁的帝王怒火,无视了满殿惊愕到极点的目光。
他再次对着御座,深深一揖,声音平稳得可怕,清淅地吐出下一句话:
“陛下息怒!户部之事,陛下既欲亲查,臣…不敢再争。”
就在众人以为他终于要偃旗息鼓时,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再次抛出一颗重磅炸弹:
“然!臣尚有一本!臣……要弹劾礼部!”
“弹劾——礼部?!”
这四个字,如同九天惊雷,又一次狠狠劈在了两仪殿的穹顶之上!比之前弹劾户部更加震撼!
“嘶——!”
“天哪!又是礼部?!”
“太子……太子今日是铁了心要……”
“礼部?!这……这可是选官用人之地啊!”
朝堂之上,瞬间炸开了锅!
惊骇、茫然、难以置信的情绪如同瘟疫般蔓延。
就连素来刚直的魏征,此刻也彻底懵了,他张着嘴,看着那个侃侃而谈的太子,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职业产生了怀疑:
礼部尚书卢宽、侍郎令狐德棻、许敬宗等一众礼部官员,此刻更是面无人色,惊骇欲绝地望向李承乾,如同看着一尊择人而噬的煞神!
“李承乾!”李世民的声音如同从牙缝中挤出,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你……又要弹劾礼部什么?!”他几乎能听到自己太阳穴突突跳动的声音。
李承乾迎着李世民那几乎要喷火的目光,神情却异常沉稳。
他微微躬身,声音清淅而平稳,瞬间打破了死寂:
“陛下息怒。臣并非无端生事。今日朝议,既起于同州科举舞弊案,臣以为,
与其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事后追查,不如……正本清源,
论一论如何才能真正杜绝此等祸乱国本、寒尽天下士子之心的舞弊丑闻!”
他的话语不高,却清淅地传入每个朝臣耳中。
殿内众人皆是一怔,连那些准备看笑话的李泰党羽也收敛了神色。
科举舞弊,确是历代痼疾,无人敢言根治。
李世民脸上的怒容微微一滞,被一丝惊疑取代。
这逆子……竟是要议科举之制?
“太子殿下,”御史大夫萧瑀立刻出列,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躬敬与“请教”之色,
“听殿下之意,似有根治舞弊的良策?老臣洗耳恭听,愿闻高见。”
他这话看似谦恭,实则暗藏机锋,将李承乾高高架起——若说不出真知卓见,这“弹劾礼部”便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李承乾看向萧瑀,嘴角勾起一抹极淡、了然的笑意:“萧大夫问得好。”他随即转向李世民,拱手正色道:
“陛下!臣以为,科举舞弊屡禁不止,根源在于——此‘为国取士’之公器,已渐沦为某些人‘私相授受’之物!”
“私相授受?!”
“太子此言何意?!”
李承乾此言一出,如同沸油入水!
殿中许多大臣,尤其是那些出身科举、或有门生故旧在朝的重臣,脸色瞬间大变!
这指控,直指科举最内核、也最讳莫如深的潜规则!
礼部尚书卢宽再也按捺不住,他必须捍卫礼部的职责和科举的“清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