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安心。”白起沉声道,“若有谁敢轻举妄动,我第一个斩之以儆效尤。”
燕国王宫之内。
今日乃是燕国君主五十寿辰,九洲诸国皆遣使臣前来祝寿。王宫上下,张灯结彩,一片喜庆祥和。
燕国国主含笑观宴,见群臣畅饮欢歌,心中甚悦。
众人皆面带春风,唯有秦国使者章安独坐一隅,神情凝重,毫无喜色。
事实上,列国对秦国早已心存怨怼。
秦国多年来不断攻城掠地,吞并多国,疆域日扩,令其馀诸候眼红不已。
更令人愤慨的是秦军征战之时杀戮过重,百姓流离。
因此章安虽奉命前来贺寿,却在宴席之上备受冷落。
甚至无人与他交谈,只见他孤身一人,冷眼旁观他人推杯换盏。
章安默然独坐,愁绪满怀。忽有一人出言讥讽:
“章大人,若不愿为我王贺寿,大可径自归去。”
“何必在此垂头丧气,徒惹人厌。”
“你这话何意?”章安怒目而视。
“何意?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
“今日乃我王寿诞,你却一脸哀容,成何体统?”
章安辩解道:“并非我不敬,实因我国君主遭人行刺。”
“凶徒至今逍遥法外,我心中悲恸,还望国主海函。”
言毕,他起身向燕国国主深深一礼。
然而如今九洲皆知,坊间传言纷纷,皆称正是燕国公子亲自行刺秦王。
众人私底下暗自称快,只是不曾公然表露罢了。
只是派遣刺客这类行径终究难登大雅之堂。
于是燕国的国主开口道:“此事为何至今仍无定论?”
“况且消息从咸阳传至燕地,路途遥远,耗时良久。”
“途中是否有所偏差,尚不得而知。使臣若心存忧虑,此刻便可动身返回咸阳。”
这已是明摆着的逐客之意。
章安却并未告退,而是面向燕国国主说道:“我奉陛下之命前来为君主祝寿。”
“自然不能轻易折返,待今夜寿宴结束,我等即刻启程归秦。”
燕国君主微微颔首,却未言语。
就在此时,一名浑身染血的女子忽然自暗处奔入殿中。
她直冲至宴席中央,众人皆被其突兀现身惊得失色。
四周侍卫齐声高喝:“来人!护驾!”
顿时场面混乱不堪,侍卫迅速围拢,将那女子团团围住。
“何人胆敢擅闯王宫宴席?”一名将领厉声质问。
那女子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望着燕国国主,颤声道:“父亲,是我啊。”
燕国国主凝神细看,终于认出此人——正是他的女儿,端夫人。
“端儿?当真是你?”他声音微颤,难以置信。
他快步上前,待看清女子面容后,再也抑制不住情绪,紧紧抱住她放声痛哭。
“端儿,真的是你……你终于回来了……”
章安见端夫人现身,悄然抬手一挥。
其身后一名随从立即上前,寒光一闪,一把短刃已抵在端夫人颈侧。
“尔等意欲何为?”燕国国主怒目圆睁,厉声质问。
此时,章安缓步走出人群,朗声道:“端夫人曾图谋刺杀我大秦君主。”
“我身为秦国使节,理应将其带回受审。”
“还请国主成全,容我押解归秦,以复使命。”
“绝无可能!”燕国国主断然拒绝。
“当年为父未能护你周全,致使你被亲王强掳而去。”
“如今我岂能再让你重返那人间炼狱?”
“那么国主意下,是要包庇罪人了?”
“莫非……端夫人行刺秦王,竟是您一手策划?”
“竟驱使亲生骨肉行此卑劣之举,实乃世人所不齿!”
“你休要血口喷人!”燕国国主怒不可遏。
“我何曾指使刺杀秦王?端儿本就是被强行拘禁于秦宫之中!”
“分明是秦王暴虐专横,为何反将罪责加于我燕国头上?”
章安不愿多费唇舌,直言相逼:
“国主,您究竟交是不交?”
“若您执意不放人,那便休怪我将此事如实禀报我国陛下!”
端夫人缩在父亲怀中,瑟瑟发抖。
燕国国主沉声宣告:“纵使倾尽我燕国之力,也绝不容秦王再伤我女儿分毫!”
“好。”章安冷然道,“既然国主执意庇护罪人,那便休怪我等不留情面。”
言罢,他转身面向满殿宾客,高声宣布:
“今日在座诸位皆为见证。”
“也请诸位代为转告贵国君主——我大秦向来行事有据,并非蛮横无理。”
“实因燕国先犯我主于前,我等才不得不施以反击。”
“国主,既然您执意护她,那就莫怪我等出手无情。”
话音未落,章安已拂袖而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燕国寿宴。
……
咸阳城中,嬴政的伤情依旧扑朔迷离。
近一个月来,秦王未曾临朝,群臣纷纷揣测其真实状况。
政务文书堆积如山,朝中大小事务皆由丞相李斯主持。
而咸阳城内的诸位皇子亦各自结党营私,朝中文武大臣亦忙于选边站队。
秦王共有九子,除去被囚禁的赢玄与赢时之外,其馀皇子皆成权臣争相拉拢之对象。
尤以长子扶苏最为瞩目,备受推崇。
而今,尚未明确归属阵营者,唯二人而已——
一是丞相李斯,二便是白起。
欲结交白起者络绎不绝,然皆遭其一一回绝。
尤其二皇子嬴战最为焦躁,日日欲求入宫面圣,却屡次被宫门守卫拒之门外。
唯有白起,时常翻墙而入,暗中与赢玄密议朝局。
某日,他望着沉静的九皇子,不禁叹道:
“九皇子你也太过镇定了。如今咸阳城中,谁人不是为自己前程筹谋?”
“有些人甚至已打算离开咸阳城了。”
“陛下若是驾崩,咸阳城内必然血雨腥风,恐怕会牵连无数人。”
“连胆小的都准备逃了,你倒还有心思坐在这儿。”
“纵然心中不安又能如何?”赢玄说道。
“我现在被父王禁闭在行宫之中,又能往何处去?”
“你想走,怕是镇灵塔也拦不住你。少拿这些借口搪塞我。”白起冷言道。
赢玄闻言轻笑一声。
“说吧,你究竟知道些什么?”白起直截了当地问。
“还是将军明白事理。”赢玄轻叹一句。
白起缓缓道:“陛下的修为我清楚得很。若说他被你所伤,我尚可相信。”
“但若说是被端夫人刺伤,那我可就得好好掂量一番了。”
听罢这等大逆不道之语,赢玄лnшь微微一笑。
“我与将军所想一致。此事太过反常,反倒令人起疑。”
“将军莫急,静观其变便是。”
“等?我已经等了一个多月了,日日苦候,心生厌倦。”
“即便厌倦,也得继续等。”赢玄沉声道,“谁先沉不住气,谁便输了。”
赢玄自然乐得袖手旁观,然而咸阳城中,却有人再也按捺不住。
二皇子赢战听闻端夫人返回燕国,且燕国国君亲自庇护她,顿时坐立难安。
他在城外集结兵马,声称要出兵讨伐燕国。
是真征讨,还是另有所图,旁人无从知晓。
丞相李斯却另有主张,认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可这旨意刚下达,赢战便已率军抵达宫门之外。
“既为帝王之家,岂有遇辱不战之理?此等退让,绝非父王作风。”
“只怕是丞相李斯挟持了父王,意图篡权乱政!”
此时,咸阳王宫之外。
赢战骑于马上,宫门前的侍卫横枪拦路。
“二皇子,不得带兵入宫,此乃宫规。”
“我不带兵进去,只身一人面见父王便是。”
“只要确认丞相李斯未胁迫父王,我即刻启程赴燕,为父王讨回尊严。”
“陛下有令,不见任何人,亦不准任何人入宫。九皇子,请回吧。”
“是父王下令,还是丞相李斯代传圣旨?”
赢战冷冷扫视门前侍卫,“还是说,你们如今只听李斯号令?”
“二皇子切勿妄加污蔑。”那侍卫正色道,“属下唯遵陛下之命行事。”
“从未奉丞相之令。”
赢战冷笑:“你们说什么便是什么?当真如此简单?”
随即拔刀,回首对身后将士高喝:“丞相李斯已挟持陛下!”
“我等奉天子之义前来救驾!若有阻拦者,视同李斯同党,格杀勿论!”
“二皇子不可胡言乱语!我等谨守宫规,护卫王宫安宁!”
“若您执意构陷忠良,休怪我等执械相向!”
听闻此言,赢战嗤笑一声:“听见了吗?”
“他们竟敢威胁我们,看来真是得了李斯的授意!”
话音落下,他猛然挥剑,厉声下令:“攻入皇宫!”
刹那间,赢战身后的三千甲士如潮水般冲向宫门。
与此同时,城外置应的将领杨奇命城墙守军开启城门。
守将见杨奇亲至,一时尤豫不决。
“可曾寻到白起将军?”他急忙向下属士兵询问。
士兵摇头禀报:“属下已四处查探,却不见白起将军踪影。”
“不知将军去向何处。”
守将立于城头,望着杨奇,声音微颤:“无大王诏令,任何军队不得入京。”
杨奇从怀中取出一物,高举于前:“我持陛下御赐虎符!”
“陛下曾言,若宫中生变,危及圣驾,持此符者可随时率军勤王!”
“如今丞相李斯囚禁天子,尔等若执意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