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就带我一道去吧,多个主意,多个帮手。”
赢玄微微一笑,点头应允。
二人悄然离开行宫,外围侍卫竟毫无察觉。
抵达天通阁,赢玄并未走正门,而是径直来到后院。
他眼下身处监禁之境,不宜公开露面。
此时后院空无一人。
赢玄走入一间密室,默然落座。
黄蓉环顾四周,只觉这方寸小院,实在配不上大秦第一情报中枢之名。
她低声问:“公子,要不要唤掌柜出来相见?”
“不必,”赢玄淡声道,“他很快便会现身。”
话音未落,一道女子笑声自门后传来:
“还是九皇子最懂我心思呢。”
天通阁的老板娘仍旧如平日一般,轻盈袅娜地从帘幕之后缓步走出。
然而今日却与往常有异。
她并未如先前那般先向赢玄致意,而是径直走向黄蓉,目光毫不避讳地上下审视。
黄蓉静静立着,任由对方打量,渐渐感到不适,终于开口:“你盯着我看做什么?”
“难道你不觉得,这样盯着人看很失礼吗?”
天通阁掌柜充耳不闻,转而直接面向赢玄问道:
“九皇子,这位是从何处带来的小丫头?”
“莫非是我不够动人?今儿个竟还特意带了女子同来。”
话音未落,她便笑意浅浅,在赢玄身旁优雅落座。
只听黄蓉低声嘀咕:“怪不得每次来天通阁都不叫我同行。”
“原来这儿藏着个狐媚子。”
掌柜听见“狐媚子”三字,轻轻一笑,随即对黄蓉道:
“多谢夸赞。”
说罢,得意地拂了拂鬓边的簪子。
赢玄察觉二人之间气氛微妙,连忙插话打断:
“消息查到了吗?”
天通阁掌柜颔首,掌心微光一闪,一卷竹简缓缓浮现,随后被她置于赢玄面前。
“这是我手下费尽周折才得来的消息。”
言毕,她伸出两根手指,在赢玄眼前轻轻一比。
“这次,至少这个数目。”
“放心,绝不会少你一分。”赢玄应道,随即拿起竹简,细细翻阅。
黄蓉仍站在赢玄身后,气鼓鼓地未曾落座,只默默看着竹简上的文本。
片刻后,赢玄低声道:“果真是她。”
竹简所载,乃是关于端夫人的身世来历。
端夫人原是燕国为求和安,送至嬴政身边的妃嫔,膝下无子。
她容貌倾城,深得嬴政宠爱。
嬴政对她极为偏爱,甚至特地在城郊修建一座别宫供她居住。
那行宫并非因嬴政钟情郊野风光而建——实则是为迎合端夫人喜好才动工兴建。
宫殿落成后,端夫人曾长期居于其中。
但后来不知何故,她与嬴政之间似生变故。一夜之间,嬴政竟彻底冷落她,不仅禁止她再入行宫,更从此再未召幸。
久而久之,世人也将这位昔日宠妃淡忘。
“如今,这端夫人可还活着?”黄蓉轻声问道。
“大王究竟为何突然冷落她,实在令人费解。”她又喃喃道。
“陛下为何疏远她,并非关键。”
“要紧的是,此事是否与端夫人有所牵连?”天通阁掌柜淡淡回应。
黄蓉一听,顿时不服:“若真想知道她是否涉及蚁皇一案,你们天通阁自行去查便是。”
“在这儿抛出难题,倒不象你们一贯作风。”
掌柜闻言冷笑一声,眸光微冷:
“我天通阁虽专营情报买卖,”
“可连帝王都查不出的秘密,你让我从何查起?”
“这位姑娘,未免太高看我们了。”
“够了。”赢玄沉声制止,“王宫那边的动静,请掌柜派人严密留意。”
话音刚落,他袖袍轻挥,桌上赫然堆起一叠金铢。
“这些权作定金,若有不足,随时可向我要。”
“好。”天通阁掌柜含笑应下。
随后,赢玄携黄蓉离去。
回到行宫,赢玄步入书房。
他坐于案前,手执竹简,一边细读,一边在纸上勾画推演。
黄蓉站在一旁,低声说道:“你说,陛下究竟是为何突然不再宠幸端夫人?”
“我总觉得,这事并不象别人说得那般简单。”
在众人传言中,嬴政之所以厌弃端夫人,不过因其性情骄横、行事跋扈,惹得帝王不堪忍受,方才断情绝爱。
可毕竟,一个男人对女子的厌弃,总该有个渐进的过程。
怎会一夜之间,便形同陌路?
赢玄亦觉蹊跷,却始终无法参透其中缘由。
这时黄蓉忽然开口:“你说,会不会是陛下早已察觉端夫人居心叵测……”
“所以才渐渐疏远她。”
黄蓉此言一出,赢玄脑海中顿时浮现一事。
“此前白起曾告诉我,陛下曾命丞相李斯前往边疆。”
“还特意提到,李斯进入过一处山洞。”
“如今细细回想,边境出现蚁蚁兽的地方,正是那座山洞。”
“陛下为何突然派遣李斯前往边关寻访一座山洞?必定是掌握了某些线索。”
“或许这消息,正是从端夫人那里泄露出去的。”黄蓉立刻接续赢玄的话道。
两人对望片刻,眼中皆浮现出难以掩饰的惊愕。
“若真是如此,陛下早就洞悉了端夫人的阴谋。”
“只是未曾料到,她竟将巳蚁皇藏于行宫密室之中。”
“而这座行宫,本就是陛下当年为端夫人所建。”
“谁又能断定,端夫人不曾暗中命人在此修筑隐秘之所?”
赢玄沉思片刻,觉得黄蓉的推断并非无据。
“照你这般分析,这盘棋局实则布局极深。”
“正是。”黄蓉轻声道,“这座行宫建成至今,少说也有七八年了。”
“也许自那时起,端夫人便已在筹谋今日的复仇之举。”
赢玄执笔在手,笔尖墨滴悄然坠落,于竹简上缓缓晕开。
片刻后,他搁下笔,怔然静坐,不再书写。
他在思索:徜若这一切,嬴政自始至终都已知晓……
那他必然清楚此事与自己毫无关联。
既如此,又为何要将他囚禁?
赢玄百思不得其解。
亦或,嬴政正在利用他,另有深谋远虑。
而他的囚禁,正是整个计策中最关键的一环。
见赢玄默然出神,黄蓉轻声问道:“公子,可是想到了什么?”
赢玄摇头:“并无发现。”
“只是骤然意识到,自己早已落入他人设下的局中,一时有些恍惚罢了。”
言罢,他放下竹简。
此刻他唯一所求,便是确认他与黄蓉的猜测是否属实。
咸阳王宫之内,殿宇巍峨,气势恢宏。
唯有一角,孤零零矗立着一座久未修缮的宫舍。
宫外荒草丛生,墙头亦被杂草复盖。
远远望去,屋顶赫然破开一个大洞。
在这金碧辉煌的王宫之中,这般残败之景实属罕见。
然而,虽外观破旧不堪,内里却整洁如新。
门前石阶寸草不生,显然日日有人清扫。
嬴政伫立于宫殿前。
他已经多年未曾踏足此处。
今日重临,方觉时光流转,竟已暌违许久。
这宫中所居之人,正是昔日最受宠爱的端夫人。
自嬴政冷落她之后,
这座宫殿便逐渐被遗忘,终成如今荒芜之貌。
宦官上前推门,老旧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
院中一名女子端坐,身着素白衣裙。
发髻简挽,未饰珠翠,正低头刺绣。
听见门响,她抬首望去。
见是嬴政,立即起身。
嬴政缓步走入,挥手示意身后宦官关门。
端夫人迎上前,向他躬身行礼。
“参见陛下。”
嬴政凝视着跪伏于地的端夫人,身形单薄,楚楚可怜。
仿佛只需一掌,便可令她香消玉殒。
可正是这看似柔弱之人,竟引来了巳蚁兽祸乱边关。
嬴政心头再次涌起——最毒妇人心。
“边关之祸,你可称心如意了?”嬴政冷冷开口。
端夫人仰面,仍跪于地,答道:“臣妾不知陛下所指何事。”
“你岂非早就在筹划巳蚁兽之事?”
“如今长城损毁,将士为御兽而死伤无数。”
“这般结局,你可满意?”
“不满意。”端夫人淡淡回应。
她缓缓抬头,直视嬴政,随即站起,不再拘礼。
“我怎会满意?当年你夺我燕国城池,屠戮我族百姓无数。”
“今日不过略讨一点旧债,谈何满意?”
“你究竟怎样才会满足?”嬴政冷声质问。
“唯有你秦国彻底复灭,我方能心满意足。”
“大胆狂言!”
嬴政怒喝一声,掌心已然凝聚起澎湃元力。
只要他此刻出手,端夫人必死无疑。
面对这样一个毫无修为的妇人,嬴政只需轻轻一抬手,便可取其性命。
然而奇怪的是,他竟迟迟未曾动手。
“你想死?朕成全你便是。”嬴政沉声道。
端夫人轻笑:“死?那再好不过了,终于可以解脱了。”
“我苟活至今,只为亲眼见证你秦朝的终章。可惜啊,怕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但我坚信,用不了多久,你的结局定会与我一般无二。”
字字如刀,句句直刺嬴政逆鳞。
嬴政猛然出手,五指紧扣住端夫人的咽喉。
“这天下,还从未有人敢如此对寡人说话。”
端夫人依旧笑着:“连死都不惧,我还有什么可畏惧的?”
嬴政的手缓缓收紧,端夫人额上青筋暴起,呼吸渐绝。
就在她即将断气之际,嬴政忽然松手,任她跌落在地,剧烈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