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玄略一思索,答道:“若想探明洞中虚实,唯有亲入其中查看。”
“若你们有意查探,我可撤去结界,你们率人进去便是。”
听闻要解除结界,白起略一尤豫,说道:
“如今边境初定,不宜贸然开启封印。”
“待此事真相大白,再行探查也不为迟。”
“不错。”王翦点头表示赞同。
夜色渐浓。
这段长城刚经历战火,百废待兴。
将士们的休憩之处,不过是铺着稻草的兽皮褥子。
深夜,赢玄盘坐其上,默默调息体内元力。
忽然间,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
赢玄从歇息的烽火台走出,四周仍旧漆黑一片。
但他绝不可能听错——附近确实有人活动的迹象。
他登上烽火台,闭目凝神,仔细感知周围的动静。
风拂动旌旗的窸窣,火把燃烧时轻微的噼啪声,交织在夜色中。
表面上,万物归于沉寂。
然而,赢玄却捕捉到了隐藏在寂静之下的脚步声,来自他的左前方,且正步步逼近。
赢玄猛然睁眼,朝着左侧厉声喝道:“当心!”
话音未落,一人自城下腾空而起,直扑值守士兵。
那兵卒尚未回神,来人手中寒光闪铄的大刀已然劈下。
千钧一发之际,赢玄闪身挡在士兵身前,掌中剑光一闪,格开了这致命一刀。
士兵惊得瘫坐在地,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慌忙举起长矛欲刺敌。
刺客纵身避过,跃上城墙边缘。
紧接着,城墙外数十条铁钩飞荡而至,牢牢扣住墙沿。
“速去点燃烽火!”赢玄一声令下,士兵立刻奔向烽火台。
此时,又一名敌人借钩索攀上长城。
赢玄身形一闪,出现在其面前,抬脚将其踹落城下。
就在此刻,身后偷袭者举刀猛砍,赢玄侧身躲开。
转眼之间,已有数十名敌寇顺着钩索陆续登墙。
烽火冲天燃起,火光撕裂黑夜,格外刺目。
震耳欲聋的战鼓声自烽火台传出,惊醒了所有沉睡之人。
长城之上杀声四起。
匈奴人趁巳蚁兽破坏之处尚未修复,悄然发起突袭。白起与王翦闻讯迅速赶到战场。
只见赢玄如游龙穿梭于敌阵之中,将一个个匈奴人尽数击退,抛下长城之外。
白起与王翦随即添加战斗。
这些匈奴本欲趁秦军疲惫之际潜入关内,
却不料秦军在剿灭巳蚁兽后仍战力惊人。
见强攻无望,只得仓皇撤退。
白起手中战刀血迹斑斑,望着溃逃的敌军,低声啐骂了一句。
“这些人不过是来探虚实的。”王翦望着被黑暗吞没的旷野说道,“发觉不敌便即刻遁走。”
“也就是说,他们还会卷土重来?”白起问道。
王翦摇头:“难以断言。匈奴王惯用此策,以性命为代价试探我边防虚实。”
“只要发现一处破绽,便会倾巢而来;若见守备严密,便即退去。”
王翦驻守边关远早于赢玄与白起,早已摸清敌人的伎俩。
“此次未能得手,想来短期内不会再骚扰。”赢玄开口道。
白起与王翦闻言皆点头认同。
在长城停留两日后,白起与赢玄即将启程返回咸阳复命。
如今巳蚁皇已被送回,他们已无须久留边陲。
二人向王翦辞行后,带着亲兵踏上归途。
途经第一座郡县,歇息一夜。
次日清晨准备出发时,赢玄对白起道:“将军请独自前往咸阳复命吧。”
“我另有要务在身,不便同行。”
白起疑惑地看向赢玄:“九皇子,你不随我去咸阳向陛下禀报吗?毕竟出了如此大事。”
他所指,正是巳蚁皇一度失窃之事。
此事关乎重大,总需有人详述经过。
赢玄淡然回应:“有将军一人奏明陛下便足矣。”
“虽途中曾丢失片刻,但终究未酿成边关大患。将军不必忧虑,父王不会责罚于你。”
见赢玄去意已决,白起只得应允:“既如此,那我们便就此别过。”
赢玄颔首,目送白起率亲兵离去。
可白起刚翻身上马、尚未行远,忽见一骑快马疾驰而来。
那骑士身穿皇城禁军铠甲,显然是从咸阳方向赶来。
此人直冲至赢玄面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行礼:
“拜见九皇子。”
“九皇子,陛下急召,命九皇子即刻返回咸阳城。”
赢玄低头望着那名传令兵,心头蓦然涌起一丝不安。
“可知是何要事?”赢玄沉声问道。
士兵垂首答道:“属下不知详情。”
其实在他开口之前,赢玄心中已有七八分明悟,定是与巳蚁皇一事脱不开干系。自打回到咸阳以来,风波不断,接踵而至。
看来这地方,终究不宜久留。
赢玄微微颔首:“好,我明白了。”
“我会亲自入宫面见父王。”
白起率领亲卫策马疾驰回城,赢玄则腾剑凌空,御风而返。
既然已猜到嬴政所为何来,他也无意拖延。
况且,赢玄已然察觉此事牵涉端夫人。
只要嬴政尚能公正决断,赢玄相信此事并不难澄清。
于是,甫一抵达咸阳,赢玄先归行宫更衣,随即动身入宫觐见。黄蓉见他突然归来,满心欢喜。
她为赢玄整理好衣袍后,轻轻抱住他。
将脸贴在赢玄胸前,柔声道:“公子,往后你去何处,可否带上我?”
“我不想再独自一人留在这里了。”
赢玄低头,在她眉心轻吻一下,温声道:“好。”
“待此事了结,我们便离开咸阳。”
这些时日,两人情意渐深,黄蓉对赢玄的依恋也日益加深。
相拥片刻,黄蓉才依依松手,仰头说道:“公子去吧,我会在此等你回来。”
赢玄点头,转身离去。
王宫外戒备森严,守门侍卫见赢玄驾临,立刻入内通禀。
一炷香过后,侍卫出迎,告知嬴政正在客议阁等侯。
客议阁乃王宫中接待外使宾客之所。
赢玄立于阁外,从晨光微露直等到暮色四合,始终未得召见。
直至一名女子自阁中缓步而出,嬴政方遣人唤赢玄入内。
殿上,嬴政高坐于上位,手中摩挲着一枚玉质虎符。
见赢玄步入,跪地行礼,却久久未曾开口赐起。
赢玄跪于阶下,看不见嬴政神色。
但仅凭这份冷淡疏离的态度,他已明白——嬴政,已在疑他。
良久,嬴政才淡淡道:“起身吧。”
赢玄缓缓站起,目光坦然迎向嬴政。
嬴政道:“从前寡人不曾留意于你。”
“如今看来,你倒是最具才干的一位皇子。”
赢玄垂首道:“父王谬赞,儿臣不敢当。”
既不推诿,也不掩饰,因他清楚接下来将面对什么。
嬴政亦不再迂回,直言道:“巳蚁皇之事,你胆子不小。”
语气温和如常,眼神却锋利如刃。
每当嬴政动了杀机,便是这般神情。
赢玄直视其目,毫无闪避,亦无惧意。
“此事与儿臣无关。”
“我仅是将巳蚁皇转移至山洞而已。”
“至于是谁将其藏于行宫,我亦不知。”
“也就是说,你承认是你把巳蚁皇从行宫运出,送至山洞?”
“是,我承认。”赢玄坦然应道。
“既然与此事无涉,你如何知晓巳蚁皇藏身行宫?”
“又怎知巳蚁兽能寻得巳蚁皇?”
“父王以为宫中消息滴水不漏。”
“却不知那夜,巳蚁兽现身的消息早已外泄。”
“儿臣本无意滞留咸阳,故遣人查探边关异象。”
“不料阴差阳错,竟发现了所谓的‘巳蚁皇’。”
“此前某夜,二哥曾至我府中搜捕盗匪。”
“实则是目睹巳蚁兽进入行宫。”
“他怀疑边关之事与我有关,欲寻证据,向父王参我一本。”
“此事,父王想必也有所耳闻。”
嬴政略一沉吟,道:“先是梵天派,再是巳蚁兽。”
“件件你说无关,件件又皆牵你。”
“或许,只怪寡人常年不在咸阳。”
“未能洞察此间纷繁局势,以致你屡遭构陷。”
“构陷?”
嬴政起身,缓步走至赢玄身侧。
上下审视一番,缓缓道:“寡人的这几个皇子……”
“他们心中盘算什么,图谋什么,寡人都了如指掌。”
“先前寡人只道你是个本分之人,愿意协助扶苏前往边疆督造长城。”
“现在看来,你恐怕并非表面那般单纯。”
赢玄垂首说道:“即便是再本分的人,”
“若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遭人构陷,也终会懂得自卫。”
“况且这些事于我毫无益处,我又何必费尽心思去谋划?”
“毫无益处?未必如此吧。”嬴政凝视着赢玄,目光中满是审视与疑虑。
“这万里江山,你当真无动于衷?”
赢玄本想回应:若他真有觊觎秦室天下的野心,秦国早已不得安宁。
但他终究未将此言出口,只道:“关于梵天派一事,”
“父王派出的探子不是已经查得一清二楚了吗?”
“还有那巳蚁兽之事,父王不妨彻查您身边的端夫人。”
“毕竟那座行宫在赐予我之前,唯有端夫人居住过。”
“而那巳蚁皇,更是藏身于行宫密室之中,寻常外人,岂会知晓那等隐秘所在?”
话音未落,一股无形之力骤然扼住他的咽喉,令他呼吸艰难。
嬴政面色冰冷如霜,语气森然:“你在教寡人如何行事?”
那股压迫愈发沉重,毫无松懈之意。
赢玄额上青筋暴起,却见嬴政丝毫没有收手的迹象。
他一手点向自身要穴,刹那间金光一闪,竟挣脱了那股束缚之力。
跟跄后退数步,捂住喉咙剧烈咳嗽起来。
此刻,嬴政的脸色愈加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