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传讯予白起,不久之后,白起便出现在其面前。
“九皇子!”白起激动唤道。
这几日他忧心忡忡,苦无倾诉之人,满腹烦忧积压心头。
如今见到赢玄,几乎恨不得将心中所思尽数吐露。
赢玄抬手示意噤声,随后指向下方——只见一只巳蚁兽正在伯利镇街道上徘徊搜寻。
镇中有巡逻兵卒往来巡视,为免惊扰妖兽行迹,
白起当即下令改变巡防路线,并命士兵开启城门,放那巳蚁兽安然出城。
……
巳蚁兽在镇中游荡良久,鼻翼不断翕动,似在追寻某种气息。
片刻后,它缓缓出城。
此前尚是疾驰奔行,此刻却脚步迟缓,走走停停,边行边嗅,不知所图为何。
白起心中焦躁,低声在赢玄耳畔道:“如此下去,何时才能寻到巳蚁皇?”
“边关恐怕已支撑不住了。”
赢玄淡然回应:“边关眼下应无大碍。”
“如今最要紧的是查明,谁人胆敢掉包巳蚁皇。”
“边关无事了?”白起愕然反问。
赢玄点头,却无意多作解释,身形一闪,已追向那巳蚁兽。
趁二人说话之际,那妖兽早已远去数丈。
待追上之后,白起再度发问:“边关如何转危为安?”
“可是那些巳蚁兽自行退去了?”
见白起追问不休,赢玄只得答道:“并非如此。”
“我已将巳蚁兽出现的洞口彻底封印,短期内不会再有新兽涌出。”
“依边关现状,当不会再有新的威胁。”
听罢此言,白起脸上顿时浮现狂喜之色,连声道:“好!好啊!”
既无后患之忧,他终于能全神贯注,与赢玄一同追踪这只巳蚁兽。
两人跟随其后,已持续十馀日。
途中,那巳蚁兽亦显疲态,偶于溪畔饮水歇息。
借此时机,白起与赢玄也能稍作喘息。
“幸亏你及时封住了那洞口,否则你我若返回咸阳城。”
“怕是要面对陛下的震怒责罚了。”白起叹道。
为了追查巳蚁皇下落,他们已追随这只巳蚁兽整整十多日。
要是赢玄没有封住那洞口,恐怕现在巳蚁兽早已冲入秦国腹地了。赢玄却不象白起那样安心,他沉声道:“就算封住了,也只是权宜之计。”
“必须尽快寻回巳蚁皇。”
白起闻言,缓缓点头。
“你说,究竟是谁盗走了巳蚁皇,又是用什么手段拿走的?”
赢玄略作思索,开口道:“这几日,我也反复推敲过此事。”
“能盗走巳蚁皇的人,必然清楚——只要放出巳蚁兽,就能循迹找到巳蚁皇。”
“可他仍选择这么做,其目的不外乎两点。”
“哪两点?”白起急声追问。
“其一,是想嫁祸于你我。毕竟巳蚁皇一旦失踪,你我难辞其咎,必受重罚。”
“其二,是故意拖延时日,阻止我们迅速将巳蚁皇送往边关。”
“不管怎样,他的图谋已经得逞了。”
“该死的!”白起低声怒骂了一句。
“若让我抓到这混帐东西,一旦查明是谁干的——”
“我定要将他剥皮抽筋!”
“恐怕……我们根本没机会知道他是谁。”赢玄冷静说道。
“为何?”
“徜若盗走巳蚁皇之人,早已将其藏匿于某个隐秘之所。”
“人早已离开,我们又能去哪儿追查?”
赢玄这话宛如一桶冰水,泼得白起心头一凉。
“难道这事就这么算了?”白起愤然道。
“当然不能不了了之。”
“纵然对方做得再周密,终究会留下些许痕迹。”
“不过,追查真凶的事,就交给陛下的人去办吧。”
“我们只需专心找回巳蚁皇,安全送达边关便是。”
白起应了一声,长叹一口气,猛地一拳砸向身旁的大树。
“这成何体统!”
赢玄默然不语。
片刻后,白起又道:“我离开伯利镇时明明仔细查验过。”
“那时巳蚁皇确实在笼中,怎会凭空消失?”
“或许是幻术。”赢玄低声道。
起初他也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想起当初梵天派掌门陷害他时,在他掌心施展的幻术,才猛然醒悟——他们极可能中了幻术。
“幻术?!”白起顿时醒悟,脸上露出恍然之色。
赢玄继续说道:“很可能在伯利镇那一夜,笼中的巳蚁皇便已被调包。”
“真是防不胜防,终究还是着了道。”白起懊悔不已。
“也是我们太过疏忽。”
“若从咸阳出发之时便设下结界,今日之事本可避免。”赢玄轻叹。然而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眼下最紧要的,仍是尽快找回巳蚁皇。
两人一路追踪那只巳蚁兽三日,终于在一处山洞深处发现了巳蚁皇。
果然如赢玄所料,洞内空无一人。
至于何人以幻术盗走巳蚁皇,更是无从追查。
白起立即调来附近城镇的将士,将巳蚁皇抬出山洞,随即启程运往边关。
为防重蹈复辙,此次赢玄与白起在巳蚁皇周围布下了双重结界。
而原先负责看守巳蚁皇的那名卫兵,也被白起派人押送回咸阳城。
作为追查盗窃案的重要线索。
这一路倒也平安无事,巳蚁皇顺利抵达边关。
只是比原定时间迟了整整半个月。
王翦等人接到巳蚁皇后,立刻命人将巳蚁皇扔至那处涌出巳蚁兽的山洞前。
洞口处,赢玄先前设下的结界仍在运转。
但符文光芒已然黯淡,几近消散。
若再晚个两三日,结界恐怕早已被洞内巳蚁兽冲破。
丢下巳蚁皇后,赢玄随即撤去结界。
刹那间,巳蚁兽如潮水般从洞中喷涌而出。
地上的巳蚁皇瞬间被蜂拥而至的巳蚁兽压在身下。
那些巳蚁兽先是围着巳蚁皇盘旋数圈,随后合力拖拽,将其缓缓拉入洞中。确认巳蚁兽不会再现身之后,赢玄等人才转身离去。
再度返回长城,只见将士们正忙着修复被巳蚁兽毁坏的城墙。
踏上城墙,沿墙走向烽火台。
长城之外,被巳蚁兽践踏过的土地已是千疮百孔,满目荒芜。
城墙上,除了修补工事的士兵,便是受伤坐于路边疗伤的伤员。
一路行来,耳畔尽是痛苦的呻吟声。
王翦与白起面色肃然。
这般激战,几乎堪比当年在关外与匈奴大军交锋。
王翦怒意难平,冷声道:“若让我查明幕后之人,定要将他剥皮抽筋,寸寸凌迟。”
白起亦轻叹一声:“不知咸阳宫中调查进展如何了。”
对于此事的来龙去脉,赢玄并无兴趣。
归根结底,无非是权谋之争罢了。
他一直静立一旁,默不作声。这时白起转向他问道:“九皇子以为,此事会是谁所为?”
赢玄摇头道:“九州动荡,暗流汹涌,敌人众多,似乎谁都有此可能。”
三人边走边谈,很快抵达一座烽火台内。
屋中设有几张软垫,墙上挂着一张羊皮绘制的地图。
因需应对边境突现的巳蚁兽,此处已被设为临时军情指挥之所。
三人盘膝而坐,王翦取出小炉,为二人煮起茶来。
“眼下只盼咸阳能早日擒获真凶,免得那奸人再度兴风作浪。”
“正是。”王翦轻叹出声。
此时,咸阳王宫之中。
嬴政端坐于龙椅之上,神情阴郁。
殿下列臣皆低头垂首,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大殿沉寂良久,终是嬴政率先开口:
“你们说,此事该从何处查起?”
片刻后,一位须发斑白的老臣缓步出列,拱手禀道:
“老臣以为,无论是先前的梵罗族之变,
还是如今的巳蚁兽之祸,九皇子皆牵涉其中。
不如先将九皇子召回,详加讯问,以明真相。”
嬴政未置可否,转而环视群臣:“诸卿意下如何?”
众人彼此对视,低声议论片刻,随即齐声道:
“臣等附议。”
嬴政并未立即下令,而是陷入沉思。
他正在揣度:赢玄是否真是这一系列事件背后的主谋?
徜若这一切皆出自赢玄之手,那这个儿子的心机与手段,远比他想象中更甚。
“李斯,你有何看法?”嬴政目光落在李斯身上。
李斯躬身行礼,答道:“臣以为,确实应召九皇子回京,彻查究竟。”
“准。”嬴政颔首,“便依此议。”
而此刻身处边关的赢玄,尚不知咸阳宫中已掀起波澜。
他正听着王翦与白起商议边境军务。
“听闻那巳蚁兽原栖于秦境以南。”
“却不知为何竟出现在此地。”白起沉吟道。
“恐怕是有何人将巳蚁皇带至此处,才引来了群兽。”
“那么狭窄洞洞穴,怎容得下成千上万只蚂蚁兽?”
“依我之见,那山洞深处必有蹊跷。”
王翦思索片刻,补充道:“而且,我本欲以封印镇压那只巳蚁兽,
却发现洞口根本无法布下结界。”
“若非九皇子出手,这场灾劫恐怕难以如此迅速平息。”
二人言毕,齐齐望向赢玄,却见他正凝神出神。
赢玄心中所想的是——既然已至边关,便不打算再回咸阳。
朝中权斗层层叠叠,阴谋如网,步步惊心。
他不愿有朝一日,为了洗清嫌疑而被迫伤及无辜。
那些宫闱中的算计,他无意参与,也不愿深陷其中。
因为他眼前还有更为紧要之事。
九州广袤,名城无数,他尚未踏遍。
正好借此机会,置身事外,远离纷争。
“九皇子。”
白起唤了一声,赢玄这才回过神来,轻应道:“恩。”
“依您看,那山洞究竟是何情形,竟能藏匿如此多的蚁蚁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