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战并不知晓,当年嬴政为庇护四皇子赢时,早已暗中压下了此案。
而此次提及,正触到了嬴政的忌讳。
“父王,儿臣绝无冒犯之意,实是觉得此事尚存隐情。”
“才斗胆前来与父王商议。”
嬴政摆了摆手,淡淡道:“退下吧。刑部早已结案,朕亦有明令。”
“你不必再翻出旧案。”
说罢,又挥了挥手:“你先退下,朕还有事要与老九单独商议。”
赢战临走前冷冷瞥了赢玄一眼,方才退出殿外。
恐怕他自己也没料到,往日备受宠信的他,竟也有被嬴政厌弃的一日。
待与嬴政商议完军务后,
赢玄便开始筹划设宴一事。
此前他曾应允军中副将,在府中设宴款待诸将。
自然不能食言。
于是回到府邸后,便吩咐管家着手准备宴席事宜,
并撰写请柬,送往各位将士府上。
本以为如此繁琐之事,管家或许会推诿几句。
岂料对方竟爽快应承,未多问一句,立刻着手操办。
黄蓉也主动提出协助管家打点事务。
五日后,行宫宴会如期举行。
到场者多为曾共赴边关、同生共死的将领,白起亦在其中。
迎宾之事由黄蓉主持。
白起甫一踏入府门,便见黄蓉立于庭院之中,引导宾客入座。
他走近赢玄身边,低声笑道:“这女子端庄贤淑,确有大家风范。”
轻轻撞了撞赢玄的手臂,又道:“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考虑婚配大事。”
“这就不劳白将军费心了。”赢玄笑着回应,“军中事务你操心便够。”
“儿女私情,还请莫再过问。”
白起闻言不语,只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好!今日定当痛饮,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
此宴所用之酒,乃咸阳城中最上等佳酿。
酒坛启封,香气扑鼻,满院皆闻醇香氤氲。
宴设于花园之内。
夜幕降临后,四周悬挂红灯,灯火通明。
台上伶人轻歌曼舞,曲调婉转动人,景致悠然如画。
而作为主人的赢玄,则被众将士频频劝酒。
他素来不摆皇子架子,众人毫无拘束,轮番敬酒,誓要将其灌醉。
然而赢玄酒量极佳,任凭诸将如何轮番出击,依旧面不改色,滴酒不乱。
酒至酣处,有将士起身高歌边关战曲。
那雄浑豪迈的歌声,盖过了伶人柔美的乐音,气势震天。
那兵士轻声哼唱,渐渐地便有旁人随他一同唱和起来。
赢玄心头一动,恍然忆起昔日戍守边疆的岁月。
正此时,白起缓步走近,立于赢玄身侧。
整场宴饮之中,诸将皆纷纷向赢玄敬酒致意。
唯独白起始终未曾举杯相敬。
赢玄见状,微微一笑,道:“将军总算记起我来了。”
“先让将士们尽兴,我倒要瞧瞧你这酒量究竟如何。”白起淡然回应。
赢玄轻笑一声:“纵饮千杯,亦不醉。”
随即举杯相邀:“来,将军,容我敬您一杯。”
“边关一役,你我同心协力,方得今日之胜,理应共庆。”
“好。”白起接过酒盏,仰头一饮而尽。
忽而,一名士兵自外匆匆奔入,神色略显惊惶。
白起身已微醺,见其慌张模样,不禁皱眉斥道:
“莫非天塌了?这般急躁闯来。”
“今夜九皇子设宴,本为同乐——”
“你如此搅扰气氛,当罚酒一爵。”言罢,便欲亲自斟酒。
那士兵却不接杯,只俯身在白起耳畔低语数句。
瞬息之间,白起面色骤变,阴沉如铁。
赢玄察言观色,见二人神情变幻不定,时青时白。
这时,一位将领笑着打趣:“将军,你还责怪他?”
“你自己脸色也变了,究竟出什么事了?”
如今秦国已灭梁国,边境无战事之忧,众人皆不以为意。
片刻后,白起朝赢玄递了个眼色,赢玄会意,随其退至僻静之处。
“出了何事?”见白起神色凝重,赢玄低声问道。
白起沉声道:“长城之外,有异类侵入,正阻碍我军修筑长城。”
“此乃军情急报,陛下已然知情,正召集众将商议对策。”
赢玄闻言沉吟片刻,继而望向白起:“既如此,将军何不速去?”
“陛下并未召我。”白起答道。
“这是我部下在宫中探得的消息。”
“如今陛下只召其他将领入宫议事,未召我前往。”
“父王为何独不召见将军?”赢玄面露疑色。
白起稍作思索,道:“或许因我军新破梁国。”
“陛下体恤将士劳苦,欲令休整。若未及喘息,又遣往长城,恐失仁厚。”
“故而另遣他人,暂未召我。”
赢玄细想,觉其言亦合情理。
“长城之外突现异类,可知其形貌?又因何而生?”赢玄连声追问,白起却摇头。
“目前仅知此事属实,其馀尚不清楚。”
“若你想探究竟,唯有入宫方可得知详情。”
“入宫?”赢玄默念此言,若有所思。
白起察觉其意,遂问:“殿下,莫非真有意入宫?”
赢玄点头道:“确有此念。”
“梁国战事方歇,难得清闲几日,何不留在咸阳,安享休憩?”
赢玄听罢,只是轻轻摇头。
他心中所想,乃是借此良机悄然离都。
然此私心不可宣之于口,只对白起说道:“此事听来颇为诡异。”
“昔日我奉命助扶苏公子督建长城,并未闻有此类异象。”
“如今突现异类,实属蹊跷。”
“故而心生好奇,欲亲赴边关查探。”
白起笑道:“殿下,未料你竟如此不甘寂寞。”
“反倒比我还眷恋沙场。”
“我征战多年,每获大胜,总思歇息数日。”
赢玄莞尔:“我非恋战,实为好奇,只想亲眼一看罢了。”
白起拍了拍他的肩头,道:“殿下年少气盛,有胆识是好事。”
“正该多历世事,增广见闻。但我须提醒你,万事务必谨慎。”
“殿下切记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见白起神色肃然,赢玄不禁问道:“将军……可是知晓什么隐情?”
白起环视四周,随即压低声音对赢玄说道:“我只是从李斯口中听闻一二。”
赢玄眉头微皱,望向白起:“李斯说了什么?”
“此前陛下曾派遣我去边关巡查,我心中不解,为何不派我前往,便私下向李斯探问缘由。”
“李斯只说边关有紧急要务,故而由他亲自前去处理。”
“究竟何等要务?”赢玄急忙追问。
“李斯并未明言,但据那次随行归来的将士提及,他们曾随李斯进入一处山洞。”
“那洞中藏着何物无人知晓,他们只能守在洞口外,唯有李斯独自深入。”
“他们听见洞内传出怪异嘶吼之声,随后李斯命他们将洞中之物尽数焚毁,并封死了洞口。”赢玄听完,轻抚下颌沉思道:“或许此事与眼前之变有所关联。”
此时,秦国大殿之内。
嬴政面色阴沉,立于案前,案上竹简堆积如山,几成小丘。
大殿中央置一铁笼,其上复着一块猩红布幔。
笼旁两侧,群臣肃立,皆垂首恭候,不敢妄动。
李斯位列最前,距嬴政最近,神情躬敬而不露声色。
殿中气氛凝重压抑,嬴政俯视群臣,缓缓抬手示意。
一旁宦官会意而行,上前揭开笼上红布,露出其中所囚之物——一只通体青色的异兽。
此兽形似人躯,四肢俱全,唯头颅如巨蜥狰狞。
若仅外形怪异,或可视为蛮荒野兽。
然此物却具灵智,似通人性,自有统领,结队成群。
更令人惊惧的是,当它们意图越过长城时,竟已拟好应对戍卒的策略。
这般心智,足以令人心生寒意。
李斯缓步至笼前,微微抬掌,那怪物竟缓缓睁开了双眼。
苏醒之后,见满殿人影,顿时仰天咆哮。
巨口张开,露出森然利齿,长舌如蛇般颤动。
其声尖锐刺耳,闻者无不心头烦恶。
怪物虽狂吼不止,实则满心恐惧,лnшь以嘶鸣驱人远离。
嬴政静立不动,李斯亦默然凝视。
吼叫良久,怪物嗓音渐哑,气息虚弱。
此时,嬴政方才踱步至笼前,低头冷冷注视其中异兽。
或许是嬴政身上那股帝王威压太过慑人,
那怪物在看清嬴政面容后,骤然止声,蜷缩至笼角,瑟瑟发抖。
“此乃何物?”嬴政低声开口。
李斯上前一步,躬敬答道:“回禀陛下,此为‘巳蚁之兽’,多栖于秦境以南密林深处。”
“平日鲜少外出觅食,聪慧类人,性情温和,畏人避世。”
嬴政盯着笼中之兽,语气微疑:“性情温和,畏人避世?”
“正是。”李斯肯定回应。
“那它怎会如此暴戾,欲破长城而入?”
“想必是巳蚁皇已被擒获,族群失主,方致癫狂躁动,急于入关。”
嬴政转身,目光如刃射向李斯:“巳蚁皇不是已被你诛杀了吗?莫非你行事败露?”
李斯神色不变,依旧谦卑答道:“臣所行之事滴水不漏,未留痕迹,绝无可能泄露。”
“既然巳蚁皇已亡,它们为何仍执意闯关?”
“或因长城之内,尚存巳蚁皇残留气息。”
“亦难排除有人故意在关内散布此息,引其来犯。”
“此事当如何处置?”嬴政再问,目光重回笼中异兽。
“寡人曾闻,巳蚁兽数量浩繁,或可比拟九州人族之众。”
“若其倾巢来攻,而长城尚未竣工,必难抵挡。”
李斯略作思忖,拱手道:“陛下所虑极是,单凭武力抵御终非长久之策。”
“唯有追本溯源,方能根除祸患。”
“韩升。”
嬴政一声令下,一名中年男子应声出列。
“拜见陛下。”
“此事件交由你彻查,务必查明真相。”
“诺。”韩升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