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再度俯视笼中巳蚁兽,冷声道:“在真相大白之前——”
“边关所有巳蚁兽,绝不准踏入长城一步。”
“它们胆敢突破长城,那就见一个灭一个。”
“遵命。”众将领齐声应道。
此时,笼中的巳蚁兽龇牙咧嘴,双目怒睁,死死盯着嬴政,仿佛在向他宣泄满腔愤恨。“你听得懂朕的话?”嬴政略感讶异。
只见那笼中的巳蚁兽猛然扑向铁栏,双手紧抓栏杆,对着嬴政发出一声咆哮。
随即它疯狂摇晃铁笼,粗重的铁链剧烈震荡,在大殿之中回荡出震耳轰鸣。转眼间,坚固的铁栏竟被它生生掰弯。
巳蚁兽从扭曲的牢笼中窜出,直扑嬴政而去。
“护驾!”有人高声疾呼。
四周将领与侍卫立刻围拢上前,欲阻其去路。
就在巳蚁兽即将触及嬴政之际,身形却骤然凝滞于半空。
嬴政轻轻抬手,那庞然之物便如断线傀儡般被甩飞出去,重重撞上殿柱。
它的脊背狠狠砸在石柱之上,随即瘫落于地,发出沉闷声响。
士兵迅速上前将其压制,众将则立即列阵护卫于嬴政之前。
待局势稳定后,军士重新制服巳蚁兽,并换上更为牢固的铁笼,再度将其囚禁。
李斯缓步上前,抬掌轻按,掌风微动,巳蚁兽身体渐渐软倒。
然而双眼仍睁,显然并未陷入昏厥。
“即刻调五万大军驰援长城,无论如何,绝不能让这些巳蚁兽危及我大秦子民。”
“遵命。”众将躬身领令。
这时,韩升越众而出,行至嬴政面前,拱手道:“陛下,臣有一策。”
“或可迅速平息此事。”
“何策?”嬴政问。
“既然此兽入长城乃为寻觅巳蚁皇……”
“不如放少数几只进入境内,暗中追踪其所往,便可探明根源。”韩升言毕,嬴政默然注视,并未作答。
韩升轻笑一声,又道:“臣亦知此举或会波及无辜百姓。”
“但此为最快之法,亦可免边关将士久战受苦。”
嬴政沉吟片刻,终点头道:“准。依你所言行事。”
明光殿内群臣退散,城外行宫之中,宴饮也近尾声。
将士们大多醉倒,有人已横卧席间,酣睡不起。
夜寒侵骨,若任其露宿,翌日必生风寒之症。
嬴政遂命行宫侍女将众人一一搀扶入房安歇。
此刻,赢玄头脑昏沉,白起亦面泛酒红。
二人同坐榻上,闲话旧事。
“你也不必急着奔赴边关。”白起仍劝赢玄。
“梁国之战方定,不如在咸阳多留些时日,好好休养。”
“我知道城里有不少趣处,改日带你走一遭。”
言罢,他还用力拍了拍赢玄肩头。
醉意上涌,口中早已没了君臣之别。
赢玄忽而忆起一事,开口问道:“梁国都城破得太轻易了。”
“我们兵临城下时,那梁国最强的修仙者玄羽,为何始终未曾现身?”
他凝视白起,正色追问:“是你杀了他?”
赢玄当时未见玄羽踪影,而据闻玄羽早已潜往后营伏击白起。
明州陷落,白起凯旋,自始至终却从未提及此人一字。
赢玄心中早有疑虑,只是此前无机可问,如今借着酒意,终于道出。
白起仰首望天,目光落在那轮姣洁圆月之上。
他嘴角微扬,笑意却透着几分凄凉。
“他死了。”语毕,一声长叹,继而举杯再饮。
他望着明月而笑,笑着笑着,眼角竟滑下泪痕。
赢玄从未见过这样的白起——震惊之馀,心中震动。
实话说,他从不相信白起也会落泪。
在赢玄的记忆里,白起是杀人不眨眼的战神。
无情无念,更无悲泯。
眼前这一幕,让他措手不及。
但不过刹那,那抹哀伤便从白起脸上消逝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赢玄熟悉的讥讽与冷漠。
“死了也好,省得碍事。”
“师父偏爱他又如何?最终还不是死在我手中。”
听其言语,赢玄方才明白,原来白起与玄羽竟是同门师兄弟。
而看白起神情,嘴上说得淡然,心底岂真能无动于衷?
恐怕他日日都陷于心底的悔恨之中。
宴席上的人已散得所剩无几。
这时,黄蓉缓步走来,搀扶着赢玄回房歇息。
白起则由几名侍女引领,送至客房安睡。
赢玄心系边关局势,夜里入梦,仍见自己立于长城之巅,寒风扑面,烽火连天。
他在咸阳城内并无亲信倚仗,
因此若想探听隐秘消息,唯有前往天通阁。
曾与天通阁做过数次交易,故而当他再度登门时,门口的小厮未加迟疑,直接引他穿过酒楼,来到后院一处密室。
“九皇子您稍候,我这就去请掌柜前来。”
小厮话音未落,门外便传来一道娇柔婉转的声音——
“九皇子,久违了呢。”
天通阁的老板娘手持折扇,轻摇缓步,自侧门翩然而入。
小厮识趣退下,屋内只剩二人。
老板娘款款走近,在赢玄身旁坐下,唇角含笑:“我还道再也无缘见您一面了。”
言罢,她指尖轻触赢玄面颊,一张美艳面容缓缓贴近,发间芬芳如蜜,扑鼻而来。
“九皇子,您可知奴家日夜思念您。”
话音刚落,她的手指便顺着肩头滑下。
赢玄一把攥住那只游移的手,神色凛然如霜雪。
“我是来谈生意的。”
他冷冷甩开对方,“你该清楚我的脾性。”
“九皇子清贵高洁,岂是我这等人能高攀的。”
老板娘不恼,轻笑着坐到对面,亲自为赢玄斟上一盏热茶,又为自己添了一杯。
“不知今日九皇子所求何事?可是要买什么情报?”
“边关现异状,有怪物出没。”
赢玄袖袍一挥,桌上赫然摆出十馀枚金饼。
“我想知晓边关究竟发生了何事,另需陛下在宫中的动向。”
“好。”老板娘应得干脆。
她执杯在手,指尖轻轻摩挲杯沿,低声道:
“请容我七日时间,定不负九皇子所托。”
说罢,她仅取走一枚金饼,馀下尽数不动。
“此番,我只收您一个金饼。”
赢玄望着她那风情万种的模样,微微一笑,端起茶盏啜了一口。
“怎么?莫非这次的消息来得太易?”
“还是说,老板娘你于心不忍,不愿收我这许多钱?”
“怎会!”老板娘连忙摇头,“自然是因为九皇子您。”
“少收些,不过是盼着您常来光顾,往后多多照拂我的生意。”
赢玄淡淡道:“先把事办妥再说。”
“若成,日后合作也未尝不可。”
“是。”老板娘含笑应下,这一笑,百媚横生。
七日后,赢玄被老板娘悄然请至天通阁时,已是夜深人静。
“九皇子,深夜相邀,可有惊扰您的清梦?”
赢玄摇头,随她步入后院。
只见院中火把高燃,中央空地之上,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铁笼。
笼身覆着黑布,内中景象不得而知,
唯有一股浓烈腥臭自其中弥漫而出。
老板娘掩鼻轻蹙,挥手示意。
仆从上前,掀开黑布——笼中赫然躺着一只通体青灰的怪兽。
赢玄眉头紧锁:“这是何物?”
“巳蚁兽。”老板娘低声答道。
“近日边关频现的怪物,便是此物。”
“它们正试图翻越长城,侵入秦国境内。”
赢玄沉默不语,老板娘随即解释起巳蚁兽的来历。
“此兽原居秦地以南山林,天性温驯,畏人惧光。”
听到此处,赢玄侧目望向她,语气狐疑:“温驯?畏人?”
“《异兽志》确是如此记载。”老板娘正色道。
“至于为何如今性情大变……”
她取出一卷布帛递上,“这是自王宫流出的消息,请九皇子过目。”
赢玄接过展阅,片刻后开口:“陛下已命韩升彻查此事。”
此事嬴政早已部署周全,
若他此刻贸然请缨奔赴边关,恐惹父皇猜忌。
赢玄凝视笼中沉睡的巳蚁兽,悄然抬手一挥——
刹那间,那兽身躯微颤,缓缓苏醒。
双目睁开的一瞬,发出凄厉嘶吼,随即猛然直立而起,撞向铁栏!
两只前爪紧紧抓住笼前的铁栅,朝着赢玄大声咆哮。
巳蚁兽张开巨口,锋利的獠牙已深深嵌入栏杆之中,金属正被一点点咬断。
老板娘惊得连连后退。
眼见那栏杆在兽齿之下逐渐变细,几乎要断裂开来,再也无法困住这凶猛之物。
“快……快去搬个新笼子来!绝不能让它逃出去!”
老板娘急声下令,身旁仆人立刻抬来一只更为坚固的囚笼。
赢玄忽然心念一动,对老板娘道:“你带着你的人先进屋去,不要出声,也不要露面。”
老板娘虽不明其意,却仍依言行事,领着小厮们匆匆躲进了内室。
赢玄自己也悄然隐入侧边厢房,远远注视着那只巳蚁兽。
只见那兽挣脱束缚后,在院中来回奔走,兜了一圈却不见半个人影。
它仰天怒吼一声,纵身跃上屋顶,随即消失在夜色之中,离开了天通阁。
赢玄立即从藏身处走出,悄然尾随其后。
据李斯所言,乃是有人劫持了巳蚁皇,才导致这些巳蚁兽狂性大发,意图攻破长城。
而韩升的计策,正是故意放少数几只巳蚁兽潜入城中,借此查清它们行动背后的真相。
既然如此,他何不顺着这只巳蚁兽的踪迹,抢先一步揭开谜底?
只见那兽灵巧地在屋脊间跳跃穿行,动作迅捷如风。
遇上巡城卫兵时,它竟懂得隐匿身形,避而不战。
当它行至城郊,来到嬴政赐予他的那座行宫前时,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巳蚁兽在行宫上空盘桓良久,最终落在一处偏僻房舍之前。
更令人惊异的是,它竟如人一般,用前肢缓缓推开了房门。
恰在此时,一名仆人自屋内走出,猛然见到门口立着这头怪兽,吓得失声尖叫,当场昏厥倒地。
这一声惨叫立刻引来了他人注意,只听远处传来纷乱的脚步声,正急速逼近。
巳蚁兽闻声不再迟疑,猛地撞开房门,闯入屋中。
这间屋子赢玄从未踏足,因地处行宫僻静角落,平日极少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