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变化(1 / 1)

日头爬到头顶时,熊皮人走出旅馆的门。

他还是像来的时候那样孤孤单单

熊皮下摆扫过青石板路,留下道浅灰的痕迹,像条正在褪色的影子。

那股缠着的恶臭味,也随着他的脚步一点点淡下去,被风卷着往镇外飘,最后散在森林的方向,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走了。”普西凯站在旅馆二楼的窗边,看着那个高大的背影消失在巷口,轻轻的说道。

格沃夫靠在门框上,指尖转着房间门的钥匙,钥匙上的铁锈蹭在皮肤上,有点涩。

他点点头,没说话——不只是熊皮人要走,他们也到了该动身的时候。

在小镇的这些日子,像场温吞的梦。

大卫家灶膛的火光,莉莉绣歪的粗布垫,教堂里没掉页的圣经,还有森林里那间烧尽的木屋……桩桩件件都刻在心里,却终究留不住。

大卫和莉莉的日子刚翻开新的一页,他们这些过客,该退场了。

告别这回事,格沃夫向来觉得多馀。

哭哭啼啼地说“后会有期”,不如悄悄留下点什么,让日子慢慢去回味。

他从旅馆老板那要了张干净的信纸,放在吱呀晃的桌子上。

古鲁特抢先拿起炭笔,手指捏得太紧,指节都泛了白。

他一笔一划地写,字歪得象刚学走路的小孩:“祝大卫和莉莉天天开心,食物管够!”

写完还嫌不够,在后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嘴角翘得快飞到纸外面。

普西凯在笑脸旁边画了个粉色的爱心,边缘用炭笔描了又描,像怕它化了似的,旁边写着:“要永远幸福呀,像金银花一样甜!”

字迹软软的,带着点孩子气的认真。

灰鼠蹲在格沃夫肩头,小爪子蘸了点墨水,尤豫半天,在信纸角落按了个黑糊糊的爪印,像颗没长圆的豆子。

格沃夫笑着接过笔,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写下:“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以后有缘,再相见。”

折成方块时,纸角有点翘,格沃夫用指甲压了又压。

他周身泛起淡金色的光,转瞬间化作只灰扑扑的麻雀,翅膀扑棱两下,爪子稳稳叼住信纸,往大卫家飞去。

风从耳边掠过,带着草木的清香。

落在院墙上时,正看见莉莉在晾新洗的蓝布床单,布角被风吹得鼓鼓的,像面摇摇晃晃的小旗。

她哼着不成调的歌,手指在床单上抹过,把褶皱捋得平平整整。

格沃夫瞅准墙角的石缝,那里长着丛青笞,正好能藏住这张纸。

他松开爪子,看着信纸滑进缝里,被青笞轻轻盖住,才扑棱棱飞走,翅膀没碰掉一片墙皮,没惊动院里的人。

回到旅馆,他变回原样,把钥匙放在柜台上。

老板正算着帐,抬头看了眼:“这就走?不多歇两天?”

“不了。”格沃夫冲古鲁特和普西凯扬了扬下巴,“走了。”

三人一鼠没再回头。

古鲁特走在最前面,脚步把泥土路踩出浅浅的坑;

普西凯向古鲁特靠着,带起阵微凉的风;

灰鼠蹲在格沃夫肩上,小脑袋转来转去,象是在把小镇的样子刻进眼里。

青石板路渐渐变成泥土路,路边的蒲公英被风吹散了白绒球。

镇子的炊烟在身后越来越淡,最后缩成个模糊的小点,像幅没干透的水墨画,晕在远处的天际在线。

也许过不了多久,镇上的人就会忘了他们——忘了那个总戴着宽檐帽、会发糖果的的少年,忘了金头发、唱歌像溪流的小男孩,忘了活泼的总爱咯咯笑的小女孩,还有那只总偷糖吃的灰老鼠。

但大卫和莉莉不会。

他们总会在某个晴天,打扫院子时发现墙角石缝里的那张纸,展开来,看着歪扭的字、粉色的爱心和那个黑糊糊的爪印,笑着想起有群奇怪的朋友,曾陪他们走过最热闹的日子,然后把纸小心地夹进圣经里,像藏起颗不会化的糖。

或许,还有那个一直没露面的玫瑰花精灵,正躲在大卫家的院墙边,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轻轻晃了晃花瓣,让片玫瑰落在那张信纸曾经藏过的石缝上——谁知道呢,缘分这东西,本就藏在风里,说不定哪天就跟着一阵花香,吹回来了。

……

天色擦黑的时候,格沃夫他们终于走到了狼王国的地界。

晚风带着森林的潮气,吹得路边的野草沙沙响,可等看清眼前的景象,三人一鼠都愣住了,脚步像被钉在地上似的。

这还是他们印象里那个像村落一样的狼王国吗?

原先错落的木屋茅草屋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齐整的砖头房,红瓦屋顶在月光下泛着光,窗户里透出暖黄的灯,像撒了一地的星星。

更让人吃惊的是,路边竟然立着路灯,玻璃罩里的火光明明灭灭,把石板铺就的道路照得清清楚楚——这路平得能映出人影,比人类小镇的青石板路还要规整。

整个地方像座热闹的城池,唯一不同的是没有圈住四周的城墙,敞开着,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威严。

“这……这是狼王国?”普西凯眼睛瞪得溜圆,“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古鲁特挠了挠头,金头发在路灯下闪着光:“看着像,又不象……变化也太快了。”

话音刚落,就听“刷刷刷”几声轻响,象是有什么东西划破了夜空。

十几个黑影从路边的树后、房屋的阴影里窜了出来,动作快得象阵风。

等看清了,格沃夫他们更是惊讶——是十几个穿着衣服的狼士兵。

这些狼士兵个个身材魁悟,皮毛油亮,身上套着灰布军装,领口还别着铜制的徽章。

最让人意外的是他们的眼神,锐利得象刀子,透着十足的警剔。

更离奇的是,每个士兵手里都端着一把枪——只不过枪是木头做的,不过看着倒有几分唬人。

“不许动!”

领头的狼士兵低喝一声,声音象磨过的石头,粗哑却有力。

十几把木头火枪齐刷刷地对准了格沃夫他们,黑洞洞的枪口看着挺吓人,仿佛只要他们动一下,就会扣动扳机。

格沃夫看着那些木头枪,心里有点哭笑不得——这玩意儿打出去能有多大劲儿?可看士兵们紧绷的脸,又不敢真的掉以轻心。

“你们是谁?”领头的狼士兵又问,爪子扣在扳机上,“为什么这么晚闯进来?”

格沃夫心里咯噔一下:坏了,我这才离开多久啊?狼王国变得我认不出,他们也认不出我了。

他正想开口解释,其中一个站在后排的狼士兵突然往前凑了两步,借着路灯的光眯眼瞅了瞅,突然“汪汪”叫了两声,声音里满是激动:“是沃夫殿下!他是格沃夫殿下!”

这话一出,其他狼士兵都愣住了,齐刷刷地转头看他。

领头的狼士兵皱了皱眉,却还是挥了挥手,示意大家放下枪。

不过他们的手还没离开枪身,眼神依旧警剔地盯着格沃夫,显然没完全相信。

格沃夫也挺意外,自己什么时候认识这么个狼士兵了?

他仔仔细细打量着那个认出他的狼士兵,看了半天也没想起在哪见过——这狼的毛色是深灰的,耳朵上还有道疤,看着面生得很。

那狼士兵见格沃夫疑惑,赶紧往前几步,对着他深深鞠了一躬,声音带着点哽咽:“殿下,您不记得我了?我是铁砧国来的流浪狗啊!”

格沃夫这才恍然。

他想起很久以前,确实在森林边缘遇见过一只瘦得皮包骨头的流浪狗,那狗说自己从铁砧国逃来,在人类的村子里天天挨饿,还差点被猎户打死。

当时,他们不是要把这些动物带入狼王国吗?于是他顺手也把他带进来了。

“原来是你。”格沃夫点了点头,心里有点感慨

“是啊!多亏了殿下当初!”

那狗士兵激动得尾巴在身后摇成了小旗子,粗哑的声音里带着哽咽

“我刚到这儿时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狼王不仅没赶我走,还让伙房给我炖了肉粥——那是我这辈子喝过最香的粥!”

他用爪子挠了挠耳朵上的疤,眼里闪着光:“狼王说,只要不做坏事,不管是狼是狗,是狐狸还是兔子,到了狼王国都是一家人,都能踏踏实实活下去。

我寻思着不能白受这份好,就跟着大家伙儿一起锻炼,白天练巡逻,晚上学认字,没想到真当上了士兵!”

他挺了挺胸膛,灰布军装在路灯下显得格外精神:“您瞧瞧这房子,这路灯,还有这石板路,都是我们自己盖的、修的!冬天有暖炉,夏天有树荫,饿了有吃的,冷了有衣裳……在人类那边,我做梦都不敢想这样的日子!”

旁边的狼士兵们听着,眼神都柔和了些。

领头的狼士兵也开口道:“这小子可是咱们营里最卖力的,上次抓偷粮食的狐狸,他第一个冲上去,腿被划了道口子都没吭声。”

狗士兵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却还是梗着脖子说:“那是自然!狼王国给了我一个家,我就得护着它!别说划道口子,就是拼上这条命,也不能让坏人来捣乱!”

格沃夫看着他眼里的光,那是种对安稳日子的珍惜,对“家”的归属感,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有力量。

“做得好。”格沃夫点了点头,语气里带着真诚的赞许。

狗士兵的尾巴摇得更欢了,象是得到了最珍贵的奖赏。

领头的狼士兵也是彻底放下心,对着格沃夫行了个军礼:“属下不知是殿下归来,多有冒犯,请殿下恕罪。”

其他士兵也跟着行礼,木头火枪被整齐地背到了身后。

格沃夫摆了摆手,目光再次投向这片既熟悉又陌生的狼王国,心里的疑惑更重了——才这么短时间,这里怎么会变得这么……象人类的城池?

路灯的光落在石板路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周围的房屋里传来动物们的嬉笑声,一切都透着股蓬勃的生气,却又让人格外陌生。

……

没过多久,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从街道尽头传来,踩在石板路上“笃笃”作响,像敲在人心上。

格沃夫抬头望去,只见狼大哥正大步朝这边走来,月光勾勒出他魁悟的身影,和记忆里一模一样——宽厚的肩膀,油亮的灰毛,只是走得近了才发现,他的眼神里多了些东西,象是淬了火的钢,沉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亲爱的弟弟!”

狼大哥老远就扬起了爪子,声音里带着真切的笑意,刚才士兵们紧绷的气场仿佛被这声招呼吹散了,连空气都松快了些。

格沃夫看着他,突然觉得“威武”两个字都不够形容——那是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气场,象是把整个狼王国的重量都扛在了肩上,却又走得稳稳当当。

狼大哥走到跟前,用爪子拍了拍格沃夫的肩膀,力道不轻,却透着股亲近:“可算回来了。”

他扫了眼旁边的古鲁特和普西凯,眼里的笑意更浓了,“都长大了不少啊。”

普西凯小声的开口:“狼大哥好!”

古鲁特也咧嘴笑,露出两排白牙,“狼大哥好!”

灰鼠也兴奋的喊道,“狼大哥好!”

狼大哥招了招手,刚才还守在周围的士兵们像接到无声的命令,瞬间就隐进了路边的阴影里,动作快得象从未出现过,只留下他们几个站在路灯下。

“去外面的经历怎么样?”先开口,语气里带着点好奇

格沃夫想起大卫家的炊烟和莉莉的笑脸,点了点头:“还好,遇见些有意思的人。”

他话锋一转,看向周围的砖头房和路灯,“倒是大哥这里,怎么变得这么快?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狼大哥笑了笑,尾巴在身后轻轻扫了扫石板路:“变化确实不少,边走边说吧,带你们看看。”

于是他们跟在狼大哥身后,在狼王国的街道上慢慢走着。

路灯的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路边的房子里传来各种声音——有幼崽的嬉闹声,有温柔的摇篮曲,还有铁匠铺里“叮叮当当”的敲打声,热闹得象个人类的市集。

灰鼠蹲在格沃夫肩上,一反常态地安静,小爪子紧紧扒着他的衣领,眼睛瞪得溜圆,东看看西瞅瞅。

刚才在人类小镇还敢偷蛋糕的小家伙,这会儿显然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那些整齐的房子,穿着衣服的动物居民,甚至还有推着木头小车卖浆果的狐狸,都让它觉得新鲜又陌生,连尾巴都忘了摇。

格沃夫也看得目不暇接:“大哥,那些路灯是怎么亮起来的?里面的火不会灭吗?”

“这个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投一些水果,就可以一直亮。”

狼大哥指了指路边的灯柱,“是咱们王国的一个狐狸科学家想出来的法子。”

古鲁特则盯着那些穿着军装的狼居民,忍不住问:“那些木头枪是干嘛的?看着挺厉害。”

狼大哥的脚步顿了顿,笑起来,“你们还真觉得那是木头枪吗?那个是可以开的,威力还不小。等明天可以让你们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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