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大哥领着他们往住处走,石板路在脚下发出清脆的“笃笃”声,象在书着步子。
路灯的光晕一路跟着,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在砖墙上晃来晃去,像群调皮的小精灵。
“到了。”
狼大哥在城堡深处一间挂着木牌的房子前停下,木牌上刻着个简单的“沃”字。
他推开门,屋里黑沉沉的,只有门缝透进点外面的微光。
狼大哥伸手在门边拉了下绳子,“咔哒”一声轻响,屋子中央突然亮起一团柔和的白光,瞬间把整个房间照得清清楚楚。
格沃夫他们都吓了一跳,普西凯差点撞到门框上,眼睛瞪得溜圆:“这是……会自己发光的石头?”
狼大哥没等他们追问,指了指那光源——是个玻璃罐头,罐口封着块薄铁皮,里面的白光不晃眼,却亮得扎实,比油灯稳当多了,照得墙上的木纹都象活了过来。
“跟外面的路灯一个道理,都是咱们王国的狐狸科学家捣鼓出来的。”
他笑着解释,“能亮一整夜,摸上去还不烫手。”
他抬手拍了拍罐头壁,“方便吧?虽然对狼没什么用,不过总有一些动物说以前摸黑找靴子总撞墙,现在好了,半夜起来喝水都不用摸瞎。”
屋里的陈设简单却整齐:两张木床靠墙放着,铺着晒干的干草床垫,软乎乎的;
角落里立着张方桌,配着四把椅子,都是打磨光滑的硬木做的,没上漆,露出木头本身的浅黄纹路,透着股干净利落的实在。
“你们先歇着,跑了一天路,累坏了吧?”
狼大哥拍了拍格沃夫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通过衣料传过来,“有什么想问的,明天天亮了再说,不差这一晚。”
格沃夫点点头,看着狼大哥带上门离开,目光又落回那玻璃罐头灯上。
他前世好歹是现代人,见过电灯、台灯,虽然这玻璃罐头简陋得象孩童的发明,原理也猜不透,但心里的震惊很快就压了下去,倒还能接受——毕竟这世界本就藏着不少神奇。
可灰鼠、古鲁特和普西凯就不一样了。
灰鼠蹲在床头,小爪子扒着床垫边缘,眼睛直勾勾盯着那团白光,尾巴尖像被风吹着似的,时不时抖一下。
它在自己那张小木床上翻来复去,爪子把干草扒得乱七八糟,怎么也睡不着。
偷偷瞅了眼格沃夫,见他已经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平稳,又把到了嘴边的“吱吱”声咽了回去,只能瞪着圆溜溜的黑眼睛,打量着这屋里的一切:
会自己亮起来的罐头灯,光滑得能照见影子的木桌,还有那扇能关得严严实实、挡住所有风的木门,都让它觉得新鲜又神奇,像闯进了魔法师的小屋。
古鲁特被安排在隔壁房间,他躺在木床上,床板“嘎吱”响了两声,象在抱怨他的折腾
他翻来复去,怎么也找不到舒服的姿势,脑子里全是狼王国的新模样:
穿军装的狼士兵握着木头枪,石板铺的路平得能当镜子,还有这会发光的玻璃罐头。
他以前用的油灯,火苗总跳来跳去,火星子时不时溅到手上;也见过蜡烛,烧不了多久就化成一滩油。
哪见过这么方便的东西?
翻着翻着,肩膀突然“咚”一声撞到了墙,他赶紧捂住嘴,怕吵醒别人,就那么僵着身子,盯着天花板上被灯光投出的光斑发呆,象在数上面的纹路。
普西凯没上床,就那么站在窗边。
她见过金碧辉煌的王宫,水晶灯吊在穹顶上,亮得能晃花眼,照得地砖都象铺了层金子;
也见过森林里的奇景,萤火虫聚成的光河在夜里流淌,比天上的星星还璀灿。
可狼王国的变化,还是让她打心底里觉得震撼。
记得刚来的时候,这里明明都是茅草木屋,走几步就踩一脚泥,晚上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连只萤火虫都少见。
怎么才过了这么阵子,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她望着窗外,路灯的光通过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淡淡的圆斑,像块被切开的月亮。
原来,动物们凑在一起,也能爆发出这么大的本事?
不用依靠人类的施舍,不用躲在森林里偷偷摸摸过日子,靠自己的爪子和脑子,也能造出象样的房子,想出方便的法子,把日子过得这么有模有样。
想着想着,眼皮越来越沉,她轻轻靠在窗台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嘴角还带着点浅浅的笑意。
……
天刚蒙蒙亮,东边的天际才洇开一抹鱼肚白,狼王国的街道上就已经热闹起来。
晨雾像层薄纱,懒洋洋地裹着砖瓦房的屋顶,石板路上还沾着露水,踩上去润润的,带着点凉意。
早起的动物居民们已经忙开了。
几只健壮的雄鹿扛着沉甸甸的浆果篮子,步子稳健地往田地走,篮子里的野莓、苹果晃悠悠的,像晃着一筐子星星。
他们要去给田埂上的木头人充能——领头的雄鹿哼着小调,鹿角上还挂着片沾露的叶子,走得带劲。
狐狸们开着木头小车从巷子里钻出来,碾过石板路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象在跟早起的人打招呼。
车斗里堆着刚摘的苹果,红的绿的挤在一起,透着股清甜味。
有只红狐狸赶着车经过兔子家的铺子,探出头冲里面喊:“兔老板,今天的苹果格外甜,要不要先来两筐?”
“不了不了,昨天的还没卖完呢!”
铺子里传来兔子清亮的声音,很快,穿着蓝布褂子的兔子就掀开门帘出来,手里还拿着杆秤,“不过你要是有剩下的,傍晚送我半筐,给孩子们当零嘴。”
“得嘞!”
红狐狸笑着挥挥手,赶着车往前走,路过猪圈时,正撞见养猪场的老猪扛着饲料桶出来。
老猪胖乎乎的,哼哧哼哧地喘着气,见了迎面走来的灰狼士兵,还停下脚步拱了拱鼻子:“日安啊,狼老弟,今天轮到你巡逻?”
灰狼士兵正背着木头枪往岗亭走,闻言也停下脚步,尾巴轻轻晃了晃:“日安,猪大叔。是啊,今天轮到我守东门,您这饲料闻着真香,估摸着小猪崽们得抢着吃。”
“那是自然!”老猪得意地晃了晃耳朵,“我这饲料里掺了蜂蜜,甜着呢!以后我的三个小孩子继承我的手艺,准不愁吃喝!”
几只早起的麻雀落在路灯顶上,羽毛被露水打湿了点,却不防碍它们叽叽喳喳地唱。
晨雾渐渐散了,阳光像融化的金子,一点点淌过屋顶的红瓦,落在忙碌的身影上。
砖墙上的牵牛花悄悄绽开了瓣,田埂上的木头人在浆果的滋养下,已经“咯吱咯吱”地动了起来,挥着锄头开始翻土。
新的一天,就这么热热闹闹地开始了。
格沃夫打了个哈欠,从床上坐起来,干草床垫被压出个浅浅的印子。
玻璃罐头灯不知何时灭了,晨光通过油纸窗,在地上投下柔和的光斑,像撒了把碎金子。
他揉了揉眼睛,才发现身边的小床上空荡荡的——灰鼠那家伙早就没影了,估计是耐不住性子,跑去探险了。
刚推开房门,就见昨晚那个狗士兵笔挺地站在门口,灰布军装熨得平平整整,领口的铜徽章在晨光里闪着光。
见格沃夫出来,他立刻眼睛一亮,尾巴下意识地想摇,又硬生生忍住,只把胸脯挺得更高了,声音里满是兴奋:“殿下!您醒了!”
“早。”格沃夫点点头,目光扫过四周,没看见其他人的影子,“古鲁特他们呢?”
“普西凯大人天不亮就出去了,说要看看王国的晨雾”
狗士兵挠了挠头,认真地汇报
“古鲁特大人被巡逻队的士兵们勾走了,说要去看他们练木头枪;灰鼠大人……”
他想了想,忍不住笑了,“刚才看见它叼着块浆果,一扭一扭地往面包房那边跑了,估计是闻着香味去探险了。”
格沃夫摇摇头,嘴角勾起点无奈的笑。这几个家伙,果然是被新事物勾走了魂,连睡个懒觉都不肯。
“狼王让属下带您去餐厅用早餐。”
狗士兵做了个标准的“请”的手势,步伐稳健地在前面引路,爪子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餐厅就在城堡的另一侧,门口立着两根雕着狼头的木柱,狼眼瞪得圆圆的,看着挺气派。
推开门,里面人不多,只有几个值早班的士兵在安静地用餐,还有几个厨师在食物台后忙碌。
最让人惊讶的是那长长的食物台,木桌上摆满了各种吃食:
红得发亮的野莓堆成小山,颗颗饱满,像撒了层糖霜;
黄澄澄的玉米饼冒着热气,边缘微微焦脆,散着股麦香;
烤肉串在铁架上滋滋作响,油珠滴落在炭火上,腾起阵阵香气;
旁边还摆着几个陶罐,里面盛着浓稠的肉汤,表面浮着层亮亮的油花,香气飘得满屋子都是,勾得人肚子直叫。
“殿下可以自己选食材,厨师会现做。”
狗士兵解释道,指了指旁边系着白围裙的熊厨师。
那熊正挥着把大木铲,在铁锅里翻炒土豆块,动作麻利得不象个大块头。
格沃夫看着那熊觉得眼熟,圆圆的肚子,油亮油亮的皮毛,尤其是系围裙的样子,越看越象在哪儿见过。
他愣了愣,突然记起来了——这不就是最开始在森林里遇到的、开着间小酒馆的熊先生吗?
“熊先生。”他下意识地开口,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惊讶。
熊先生正颠着锅炒浆果酱,听见这声称呼,手里的木铲“哐当”一声磕在锅沿上,紫红色的酱汁溅出几滴在灶台上。
他猛地抬头,眯着眼睛打量格沃夫,看了好一会儿,眉头皱成个疙瘩:“您是……?”
格沃夫没说话,只是周身泛起一层淡淡的光晕,等光芒散去,站在原地的已是一头灰狼——灰扑扑的皮毛,正是当年的那头狼。
熊先生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哎哟”一声,厚实的爪子在自己后脑勺上使劲挠,把本就蓬松的皮毛蹭得乱七八糟,脸上的肉堆成一团,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原来是你啊!”
“现在王国都有你的雕像呢。”
“当初在家里见你,就觉得你这年轻人气度不一样,说话稳稳当当的,果然是大人物。”
他说着,还往格沃夫身后瞅了瞅,象是在确认有没有随从跟着。
格沃夫摆了摆手,没接“大人物”的话茬,转而问道:“你怎么会来狼王国?还记得你那间酒馆,壁炉里的火总烧得旺旺的,烤土豆的香味能飘出半里地。”
提起这个,熊先生的眼睛亮了起来,嗓门也提高了些:“您知道的,我家本就住在森林,以前开酒馆时,忽然听来喝酒的动物说狼王国在变样。
起初没当回事,想着能变到哪儿去?直到有一次我家那口子说想去看看新鲜,我就陪着来了——这一看,嘿,就挪不动脚了!”
他掰着爪子数起来,语气里满是赞叹:
“您瞧瞧这房子,砖头砌的,下雨不漏风,冬天不进寒;
晚上还有士兵巡逻,拿着家伙事儿,走夜路都不用提心吊胆;
还有那木头车,拉货省力得很,比以前靠人扛兽驮强多了!
最神的是田埂上那些木头人,往嘴里塞把浆果就能自己干活,锄头挥得比我都利索!”
熊先生越说越起劲,围裙上的面粉都抖落了些:
“正好狼王国说,只要是本分动物,愿意干活的都能添加,我就琢磨着,这地方多好啊!
当即就把老婆孩子都接来了。
我这不还有手烤面包、炖肉的手艺吗?
狼王尝了回我做的野猪肉炖蘑菇,说味道地道,就让我进了王宫厨房,成了御厨,每天琢磨着给大家伙儿换花样。”
格沃夫听得认真,时不时点头。
原来如此,看来狼王国的吸引力,远不止他看到的这些。
“留下好。”他笑着说,目光扫过食物台,“这儿确实比单打独斗强。”
熊先生连连称是,正想再说点什么,格沃夫已经走到了食物台边。
他随手挑了些红得发亮的野莓,颗颗饱满,沾着点水汽;
又拿了两块黄澄澄的玉米饼,边缘带着点焦脆的痕迹,看着就带着麦香。
最后,他指了指旁边白瓷盘里切好的猪肉——是头大白猪的里脊肉,粉嫩得象块桃花冻,肥瘦相间,肌理分明,看着就新鲜得很,想来滋味一定错不了。
“就这些,麻烦你了。”格沃夫把选好的食材递过去,语气自然得象在自家厨房。
熊先生立刻接过,撸了撸袖子:“殿下等着,保证给您做得香喷喷的!”
说着就转身往灶台走,木铲在铁锅里“哐当”一响,热油瞬间冒起了白烟。
他手脚麻利,接过食材,“哐当”一声倒进锅里,先扔了把葱姜蒜爆香,再把肉片倒进去,木铲“当当当”地翻炒,很快就盛出一盘,还细心地淋了点野莓酱,红亮的酱汁裹着肉片,看着就有食欲。
格沃夫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叉起一块猪肉放进嘴里。
肉质鲜嫩,带着点炭火的焦香,野莓酱的酸甜刚好中和了肉的油腻,味道确实不错。
他看着窗外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心里琢磨着:等会儿见到狼大哥,可得好好问问,这狼王国到底还有多少惊喜等着他。
正吃着,就见灰鼠叼着块果酱面包,从门口“嗖”地窜了进来,小爪子上还沾着糖霜,像戴了副白手套。
它看见格沃夫,立刻“格沃夫格沃夫”叫着跑过来,后腿一蹬跳上桌子,把面包往他面前推了推,小眼睛亮晶晶的,象是在眩耀自己找到的好东西。
格沃夫笑着摇摇头,把自己盘子里的野莓递了过去。
灰鼠立刻丢下面包,捧着野莓啃起来,小胡子上沾了不少红汁,看着滑稽又可爱。
看来这小家伙,已经把狼王国当成游乐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