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伯尔尼，比日内瓦多了一份古朴和庄重。这座被阿勒河环绕的中世纪古城，在昏黄的灯光下，象一个沉睡的老人。
林卫国和孙敏没有去任何酒店，而是根据大使馆提供的地址，找到了位于老城区的一间公寓。
这里是他们新的安全屋。
推开门，陈默和赵凯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林顾问，孙敏同志，你们总算到了！”陈默看到他们，明显松了口气。
“路上还顺利吧？”赵凯问道。
他昨天晚上在日内瓦城西火车站上演了一出精彩的“金蝉脱壳”，把几路人马耍得团团转。最后，他在火车开动前的一瞬间，从另一侧车门跳下，消失在了夜色中。然后连夜乘坐另一条线路，比林卫国他们先一步赶到了伯尔尼。
“很顺利。”林卫国点了点头，“我们坐的那趟观光列车，车上全是真的游客，没有人注意到我们。”
“那就好。”赵凯放下心来，“我和陈默已经把这里检查过了，很干净，没有任何问题。”
“‘三王冠’酒店那边呢？”林卫国直接问起了正事。
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法国人把地点定在那里，绝对不是随便选的。
“我今天白天去踩过点了。”赵凯摊开一张伯尔尼的地图，手指在市中心一个位置点了点。
“‘三王冠’酒店，是伯尔尼最豪华、历史最悠久的酒店。有一百多年的历史，接待过无数的王公贵族和政要名流。可以说，是这个城市的地标。”
“酒店的安保非常严密，大堂、电梯、走廊，到处都是保安和看不见的摄象头。顶楼的‘星空’酒吧，更是实行会员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
“我花了不少钱，才通过酒店的门房，弄到了一张明晚酒吧的临时通行证。”赵凯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制作精美的卡片。
“我进去看了一圈。酒吧的环境很好，视野绝佳，可以俯瞰整个伯尔尼老城。但那里，绝对不是一个适合谈机密的地方。”
赵凯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地方太公开了。虽然是会员制，但里面龙蛇混杂。我待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至少发现了四五个可疑人员。有几个一看就是职业特工，一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酒吧里的每一个人。”
陈默也在一旁补充道：“我用便携设备在酒店外围扫描过。酒店内部的无线电信号非常复杂，有几十个加密频道在同时运作。可以肯定，那里是各国情报机构在伯尔尼的一个重要据点。我们一旦进去，就等于把自己完全暴露在所有人的监听和监视之下。”
听完两个人的汇报，孙敏的脸色有些发白。
“这……这不就是个鸿门宴吗？”她紧张地说道，“法国人为什么要把我们约到那种地方去？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林卫国没有说话。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伯尔尼的夜景，脑子里飞快地转着。
法国人当然知道“三王冠”酒店是什么地方。
他们故意把地单击在这里，用心极其险恶，也极其高明。
首先，这是一个姿态。他们把会面地单击在如此公开、如此引人注目的地方，就是想向外界，特别是向漂亮国人传递一个信息：我们法国人行事光明正大，我们和中国人接触，不需要偷偷摸摸。这是一种属于戴高乐式的骄傲。
其次，这是一个考验。他们想看看，面对这样一个危机四伏的“鸿门宴”，中国人敢不敢来。如果连这点胆量和魄力都没有，那也没资格跟他们谈什么平起平坐的合作了。
最后，这也是一种推卸责任的手段。他们把中国人推到了聚光灯下，让cia、克格勃这些饿狼都来看。一旦谈判过程中出了任何问题，比如中方人员被袭击、被骚扰，那也是中国人自己没本事处理好，跟他们法国人无关。他们可以随时撇清关系。
“妈的，这帮高卢鸡，算盘打得可真精。”林卫国在心里骂了一句。
他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跟这些玩了几百年政治的老牌帝国主义打交道，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不然一不小心就掉进他们挖好的坑里。
“林顾问，我们……还去吗？”孙敏小声地问道。
“去！为什么不去？”林卫国转过身，脸上反而露出了一丝笑容，“人家请柬都发了，我们要是当缩头乌龟，不光我们自己丢人，整个国家的脸都得被我们丢尽了。”
“可是，那里太危险了。”赵凯皱着眉头说，“一旦进去，我们就成了靶子。到时候别说谈判了，能不能安全出来都是个问题。”
“谁说我们要进去谈判了？”林卫国反问道。
三个人都愣住了。
“不进去谈判？那我们去干嘛？”陈默有些不解。
“我们是去‘接人’。”林卫国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的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法国人不是想看戏吗？那我们就把戏演得更足一点。”
“明晚，计划改变。”
“孙敏同志。”
“到！”
“你，还是按原计划，穿上那条红色的连衣裙，一个人去‘星空’酒吧。”林卫国的目光落在孙敏身上。
孙敏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她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听到林卫国让她一个人去闯那个龙潭虎穴，心里还是忍不住地发慌。
“你的任务，不是跟他们谈判。而是去‘确认’。”林卫国看着她，语气不容置疑，“你进去之后，找到那个法国女人，对上暗号。然后，你就告诉她一句话。”
“什么话？”
“‘我的同伴认为，这里的空气不太好，他想换个地方喝杯咖啡。’”
“说完这句话，你就立刻离开。不要跟她有任何多馀的交流，不管她是什么反应。”
孙敏愣住了。她不明白林卫国这么做的用意。
林卫国也没解释，他继续下达指令。
“赵凯。”
“在！”
“你的任务，是提前进入酒吧，伪装成一个普通的酒客。你要在距离孙敏同志最近，但又最不容易被发现的位置。一旦孙敏同志遇到任何突发情况，我授权你，可以使用一切手段，保护她的安全，带她撤离。”
“是！”赵凯的眼神变得冰冷起来。他知道，自己明天晚上，就是孙敏最后一道，也是最可靠的一道防线。
“陈默。”
“到！”
“你负责在酒店对面的大楼楼顶，创建一个临时监控点。我要你用最高倍的望远镜和监听设备，监控整个酒吧的动静。同时，你要负责我们三个人的内部通信。记住，通信频道必须是绝对安全的单线联系。”
“明白！”
“那我呢？”林卫国看着三位已经各就各位的队员，笑了笑，“我，明天晚上会是那个‘邀请’法国人喝咖啡的人。”
“什么意思？”赵凯皱起了眉头，“林顾问，你也要去酒店？”
“不，我不去酒店。”林卫国摇了摇头，“我去酒店对面的那家咖啡馆。”
他走到地图前，指着“三王冠”酒店正对面的一家名叫“爱因斯坦”的咖啡馆。
“法国人以为，他们在第五层，把我们当棋子。那我们就站到第六层去，让他们也尝尝当棋子的滋味。”
“明天晚上，孙敏同志在酒吧里把话传到之后。那个法国女人，如果真的有诚意，如果她有足够的权限。她就会立刻明白我的意思，然后来对面的咖啡馆找我。”
“如果她不来，或者派个小喽罗来。那就说明，戴高乐的诚意也就那么回事。那我们也没必要再跟他们浪费时间了。”
林卫国的计划，让在场的三个人都惊呆了。
反客为主！
将计就计！
他竟然想把法国人精心布置的舞台，变成自己的主场！
把一场凶险的“鸿门宴”，变成一次对法国人诚意和魄力的终极考验！
“这……这也太冒险了！”孙敏忍不住说道，“万一法国人被我们激怒了，直接中止了接触怎么办？”
“不会的。”林卫国摇了摇头，眼神里充满了笃定。
“戴高乐是个骄傲的将军，他最欣赏的也是有胆魄的对手。我们表现得越是强硬，越是滴水不漏，他就越会高看我们一眼。”
“外交，从来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你谦我让，而是斗智斗勇。谁的底牌更硬，谁的手段更高明，谁就能掌握主动权。”
“明天晚上，就是我们和法国人，第一次真正的掰手腕。”
林卫国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不大，但却充满了力量。
“我倒要看看，是他们高卢人的脖子硬，还是我们这把刀，更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