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卫国带着李赫，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离开了苏欧司一处的办公区。
他们没有去新办公室，而是直接下楼，来到了位于地下一层的资料室。
资料室里光线昏暗，空气中漂浮着无数细小的尘埃，一排排高大的资料架，像沉默的卫兵，将这里与外界的喧嚣隔绝开来。
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有些木纳的男人，正坐在一张大桌子后面，费力地修着一台老旧的打字机。
“赵建国同志。”林卫国开口喊道。
男人抬起头，看到陌生的林卫国和李赫，有些疑惑：“你们是？”
“我叫林卫国，新成立的战略处副处长。”林卫国自我介绍道，“这位是李赫同志，以后也是战略处的。”
赵建国一听，连忙站了起来，有些手足无措：“林……林副处长好，李……李老师好。”
他认识李赫，毕竟都是苏欧司的老人。在他眼里，李赫和自己一样，都是被打入冷宫的失意者。可今天，李赫怎么跟在一位年轻的副处长身后，而且看样子，精神面貌焕然一新。
“赵建国，别修你那破打字机了。”李赫开口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子过来人的感慨，“这位林副处长，是来捞你出去的。”
“捞我？”赵建国更懵了。
林卫国笑了笑，直接开门见山：“赵建国同志，我看了你的文档。十年前，你写过一篇关于‘欧洲煤钢共同体’的分析报告，还有印象吗？”
赵建国愣住了。
十年前的报告？他自己都快忘了。那时候他刚三十二岁，意气风发，总觉得自己能干出一番大事业。结果，就因为那篇报告里的一些观点，和当时主管欧洲事务的领导相悖，被批评为“崇洋媚外，脱离实际”，然后就被扔到这个不见天日的资料室，一待就是十年。
十年的光阴，足以磨灭一个人的所有棱角和锐气。
“林副处长……那都是我年轻时候，胡言乱语，当不得真。”赵建国低下头，苦涩地说道。
“不，当得真。”林卫国的语气很肯定，“你的那篇报告，我仔细看了。你预测，欧洲煤钢共同体，未来会演变成一个统一的经济，乃至政治实体。这个判断，在当时，很大胆，但现在看来，完全正确。”
“前段时间，欧洲六国刚刚签订了《罗马条约》，成立了‘欧洲经济共同体’，这正是朝着你预测的方向，迈出的关键一步。”
林卫国的话，让赵建国猛地抬起了头。
他的眼睛里，闪铄着一种被压抑了太久的光芒。
他没想到，自己十年前的心血，竟然还有人记得，还有人，能看懂！
“林副处长，我……”他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这次来，就是想请你出山。”林卫国看着他，“我的战略处，需要一个真正懂欧洲的专家。你那身本事，放在资料室里发霉，太可惜了。”
“我……我行吗？”赵建国有些不自信，“我在这里待了十年，早就跟不上外面的形势了。”
“形势，可以慢慢补。但看问题的眼光和格局，是天赋，丢不了。”林卫国鼓励道，“而且，你不是一个人。我们战略处，以后就是一个团队。李赫同志负责对苏方向，你负责欧洲方向，我们互相配合。”
李赫也在一旁帮腔：“建国，别尤豫了。能遇到林副处长这样的伯乐，是咱们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再不抓住机会，咱们这辈子，可就真交代在这了！”
赵建国看着林卫国年轻而真诚的脸，又看了看旁边仿佛重获新生的李赫，他心中那潭死水，终于被彻底搅动了。
“好！”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眼框有些发红，“林副处长，只要您不嫌我这个废物，我赵建国，这条命也给您了！”
又一个！
林卫国心里很高兴。
一个战略思想超前的李赫，一个欧洲问题专家赵建国。
自己的班底，初步成型了。
接下来，他又按照文档里的线索，找到了那个精通法德双语，但性格孤僻的女同志孙敏。
过程同样顺利。
当林卫国告诉她，以后战略处所有涉欧的内核文档，都将由她来进行第一手翻译和整理，并且她的翻译意见，将作为决策的重要参考时，这个一直被当成“工具人”的才女，激动得差点哭出来。
一个下午的时间，林卫国就为自己的战略处，招揽了三员大将。
一个被压制了十五年的“屠龙者”。
一个被雪藏了十年的“预言家”。
一个被埋没了多年的“双语天才”。
这支“复仇者联盟”的雏形，已经搭建完毕。
当林卫国带着这三个“老弱病残”，出现在苏欧司新挂牌的“综合战略研判处”办公室时，整个苏欧司都轰动了。
所有人都觉得，林卫国要么是疯了，要么就是在搞什么行为艺术。
他这是在组建智囊团，还是在开办“失意者收容所”？
面对外界的议论和不解，林卫国毫不在意。
他将三人召集到一起，开了战略处的第一次会议。
“各位，我知道，外面的人，现在肯定都在看我们的笑话。”林卫国环视着三人，“他们觉得，我们就是一个老弱病残的草台班子。”
李赫、赵建国和孙敏都沉默着，但眼神里，却都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
“所以，我们必须干出点名堂来，狠狠地，扇他们的脸！”林卫国的声音，斩钉截铁。
“我给你们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把过去一年，所有关于苏大哥和东欧的，我们错判、漏判、或者应对失当的外交事件，全部整理出来。我要你们分析，我们到底错在哪里，如果我们当时换一种思路，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这是一个得罪人的活儿。”林卫国看着他们，“因为你们的报告，会直接否定很多司里，甚至部里领导过去的决策。你们，怕不怕？”
“怕个鸟！”脾气最火爆的赵建国，第一个拍了桌子，“老子在资料室里当了十年缩头乌龟，早就当够了！现在有机会说人话，就算天王老子来了，我也照样说！”
“没错！”李赫也重重地点头，“我们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孙敏虽然没说话，但她用力攥紧的拳头，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
“好！”林卫国很满意，“要的就是这股劲儿！从今天起，我们战略处，就是外交部的‘乌鸦’，专门负责报忧，专门负责唱反调！我们的目标，不是让领导高兴，而是让国家，少走弯路！”
一番话，说得三人热血沸腾。
他们感觉，自己沉寂了多年的理想和抱负，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了。
……
就在林卫国在外交部大展拳脚，组建自己内核团队的时候。
南锣鼓巷，贾家。
秦淮茹的脸上，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楚楚可怜，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嫉妒和怨毒扭曲了的狰狞。
“副处长……不到二十岁的副处长……”
她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感觉自己的心，就象被泡在苦胆和毒液里，又苦又痛。
凭什么？
凭什么他林卫国就能一步登天，光宗耀祖？
而自己，却要守着这个破烂的家，守着一个残废的婆婆，和一个越来越不服管教的儿子，过着这种一眼望不到头的日子？
她不甘心！
她恨！
她恨林卫国当初的绝情，恨他看穿了自己的一切，让自己所有的算计都落了空。
现在，他飞得越高，就越象是在嘲笑自己的无能和落魄。
不行，绝对不能让他这么得意下去！
她要毁了他！
就算不能把他从天上拽下来，也要让他沾上一身屎，让他恶心，让他不得安宁！
可是，怎么毁呢？
林卫国现在是国家干部，身居高位，自己一个普通寡妇，根本碰不到他。
秦淮茹在屋里来回踱步，绞尽脑汁。
忽然，她的目光，落在了院子里，那个正哼着小曲，帮林家收拾院子的傻柱身上。
傻柱……
对了！傻柱！
秦淮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她知道，傻柱是林卫国从小玩到大的铁哥们，林家也一直把他当半个儿子看。
动不了林卫国，还动不了一个傻柱吗？
只要把傻柱搞臭，搞倒，就等于是在林卫国的心上，狠狠地插了一刀！
而且，傻柱脾气暴躁，头脑简单，简直是最好下手的目标。
一个恶毒的计划，在秦淮茹的脑海里，迅速成型。
她看了一眼窗外，嘴角，露出了一丝阴冷的笑容。
林卫国，你不是厉害吗？你不是当了大官吗？
我倒要看看，你那个铁哥们儿出了事，你这个大官，是救，还是不救？
救，你就是以权谋私，滥用职权！
不救，你就是忘恩负义，冷血无情！
无论你怎么选，你都输了！
秦淮茹仿佛已经看到了林卫国焦头烂额，名声扫地的样子，心中涌起一阵病态的快感。
她走到贾张氏的床边，低声说道：“妈，我想到了一个，能让林卫国那小子，吃不了兜着走的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