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电撕裂夜空,继而滚雷炸响,暴雨如同天河决堤一般灌注下来。
“好一个杀人夜啊!”
许构静坐在自己潮湿的铺位上,听着此起彼伏的鼾声,看着雨水顺着破败的屋檐淌下,在他脚边汇成小小的水洼。
不禁又是一声感慨。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铄着幽冷的光,象是在等待着什么。
但他一直都没动,直到三更天的时候,他才缓缓起身,走到墙角,取下一根白天就扔在那里,被雨水彻底浸透的草绳,系在腰间。
随即,他将目光瞄向了睡在铺位最里间的许不羡身上。
许构轻轻走到他铺前,在哗啦雨声的掩护下,用一种刚好能惊醒对方又带着几分惊惶的语调低呼:“芸娘?你……你怎么来了,快走。”
话音未落,他已猛地转身,如同被鬼魅追赶,一头扎进门外的雨幕之中。
许不羡被惊醒,迷迷糊糊中他听到芸娘二字,又见许构冒雨冲出,一股夹杂着窥探欲和捉奸快感的邪火顶了上来
“这贱奴,深更半夜冒这么大的,莫非是去私会芸娘?”
他几乎没怎么尤豫,啐了一口,便赤着脚追了出去,想看个究竟。
冰冷的雨水瞬间包裹了他,但想到有可能马上上演的活春宫,他心头又是一热。
想他长这么大,还没尝过肉味呢?
他眯着眼,努力在模糊的雨幕中搜寻许构的身影,朝着茅房的方向摸去。
越过茅房一侧的秽物堆,他开始伸长脖子张望,然而四周并没有他预想中的呻吟声,只有噼里啪啦的雨声。
他开始咒骂这鬼天气,并解开犊鼻裈放起水来。
也就是在他开闸放洪的一瞬间!
一道黑影自他侧后方的阴影里猛扑上来。
速度快得让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随即一根湿滑冰冷的草绳迅速套在了他的脖领上,然后骤然收紧。
“呃——嗬!”许不羡的惊呼被死死勒断在喉咙里。
他双目暴凸,双手疯狂地抓挠着颈间越收越紧的绳索,指甲在许构肌肉紧绷的小臂上划出一道道血痕。
他的双脚在泥水里徒劳地蹬踹,溅起浑浊的水花,身体像上了岸的鱼一样剧烈地扭动。
但这一切只是徒劳,许构双目赤红,用膝盖死死顶住他的脊梁骨,全身的力量都压在双臂上,将那绳索一寸寸嵌进他的肉里。
许不羡的挣扎从剧烈到微弱,最终,身体猛地一挺,如同抽掉了全身骨头彻底瘫软下去,只剩下神经末梢偶尔的无意识抽搐。
许构没有立刻松手,他又维持了这个姿势几息,直到确认草绳一端的生命已经完全流逝他才将其松开,剧烈喘息起来。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同样冰冷的脸颊,却无法浇灭他心中越烧越旺的火焰。
没有多馀时间感慨或恐惧。
稍微喘口气后,他重新将那条草绳套在许不羡尚温软的脖领上,拖行数十步,用力将这具尸体掀进了茅厕后方深不见底的粪坑中。
粪水溅起,发出沉闷的噗通声,片刻后又恢复了表面的平静,只留下几个翻滚的气泡。
第一个。
许构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迅速来到之前藏匿匕首的地方,取出了那柄杜建徽赠的短刃抽出。
冰冷的刀锋粘贴肌肤,一股森然的杀意在他血脉中流过,奇异的抚平了他手臂的颤斗。
下一个,是刘进丰。
借着雨声的掩盖,许构旁若无人的地潜至厩院管事刘进丰独居的耳房外。
他蹲下身,将耳朵贴近门缝听了片刻,里面只有沉重的鼾声。
见状,他拔出短刃,将匕首尖端探入门缝,极富耐心地一点点拨动插在里面的门栓。
“咔哒。”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门闩被拨开。
许构深吸一口混杂着雨水的冰冷空气,轻轻将门推开一道寸许的缝隙。
狂风瞬间找到了宣泄口,原本只是缝隙的门缝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越来越大,直到一声“哐当”声响,房门完全打开了。
裹挟着冷风的雨水,咆哮着倒灌而入,屋内温度骤降。
“操他娘的鬼天气!”屋内立刻传来刘进丰带着浓重睡意的怒骂,以及窸窸窣窣的起身声。
被冻醒他显然极为不满,嘟嘟囔囔地摸着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门口,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着。
“真是见鬼……这门我插得好好的咋还开了。”
就在他手掌即将触及摇晃的门板,准备将其重新关紧的瞬间。
隐藏在门侧阴影中,早已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许构。
动了!
他如同扑食的猎豹,骤然爆发。
短刃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凄冷的弧线,自下而上,精准地刺入了刘进丰毫无防护的咽喉。
“噗嗤!”
利刃割开皮肉软骨的声音,在暴雨的喧嚣中几不可闻,却又如此清淅地传入许构耳中。
刘进丰的身体猛地僵直,眼睛瞪得滚圆。
滚烫的鲜血顺着刀锋狂涌而出,瞬间染红了许构的前襟。
下一秒,刘进丰轰然倒地,快到后者都来不及扶住他。
许构蹲下身,面无表情的看着这张死脸,又朝他心脏位置扎了两刀,确认其死的不能再死之后才将其尸体拖入房中,关闭房门摸索起来。
很快,厩院大门那把沉重的黄铜钥匙、那三匹被贪墨的厚实麻布、还有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悉数落入他的手中。
许构将这些收好放在屋中一方食案上,又轻轻带上门。
现在,还剩吴进禄。
如果说杀许不羡的时候,他还有点紧张,感觉到费力。
那么在杀了刘进丰的过程中,他不但没有感觉到吃力,竟还有了一个新的领悟。
杀人并不难,只需要足够的决心和一点点技巧就够了。
这个念头升起的瞬间连他自己都有些暗暗心惊,什么时候连他也漠视生命了,还是说他就是天生的武夫命。
……
雨,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许构借着这天然的帷幕和早有的规划,轻松避开巡夜人,穿过库院和工坊两重院,来到厨院边上一间耳房外。
这是府中安排给厨司管事吴顺的,吴进禄平时也住这里。
许构伏在门外,仔细倾听,里面果然是两个人的鼾声,一轻一重。
他故技重施,挑闩,推门,风雨呼啸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