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刘备去县署里给关张几人买了符传后。
便在客馆安歇。
次日清晨,雨歇风停。
刘备早早起身,准备前往阳皇城,临行前还给的卢餵了马草。
的卢马经过一夜休整,精神明显好转,不时昂首长嘶。
出得客馆,但见渡口已是人声鼎沸。
漕工们喊著號子装卸货物,车马,人流如织。
远处河面上,晨雾如纱,朝阳初升,给滔滔黄河镀上一层金辉。
“好气象!”
关羽讚嘆道:“大兄今日入朝必是顺遂。”
张飞却嘟囊著:
“这阳规矩也忒多,进个城还要买什么符传。要俺说,直接闯进去便是!”
刘备正色道:
“益德休得胡言!京师重地,岂可造次。汉家法度,自有其道理。”
简雍笑道:
“益德是不知道,这阳城周长数十里,开十二门,每门皆有卫兵把守。没有符传,怕是连城门都进不去的。”
说笑间,眾人已收拾停当。
刘备翻身上马,的卢马发出一声亮的长嘶。
“走吧。“刘备勒住马韁,向南望去:“去雒阳。”
晨光中,一行人的身影渐行渐远,融入通往京师的官道。
黄河在身后奔腾不息,如同这个时代般汹涌向前,载著无数人的梦想或是野心,流向不可知的未来。
而年轻的刘备並不知道,在阳城中,另一个与他命运交织的青年。
正在等待著他们的相遇。
乱世的序幕,隨著这二人的会面,正在缓缓拉开。
雒阳城郊,一片繁华盛景。
故地重游,刘备颇有念想。
当初与公孙瓚、刘德然来此时,年岁还小,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而今迈步重头越,看阳的观感自然又不相同了。
刘备安顿好一眾隨从,在洛阳东北角的上商里租了客馆,栓了马匹。
吃过朝食后,便与眾人进入阳城。
简雍这货閒不住,听说洛阳南市最为繁华,他一放下行李便跟张飞溜得不见踪影。
也不知去哪酒肆畅快去了。
韩当、阎柔、关羽这三人则一路护送刘备南下。
东汉一直是南北两宫制。
彼时,汉灵帝住在北宫。
阳北面的谷水和南面的洛水形成天然的护城河,將阳皇城四面包围在其中。
从上商里进入北宫,只需从谷门进入皇城,就能看到整个东汉最为繁华的贵族住宅区一一步广里。
雒阳在汉代是人口超过百万的大都市。
街道鳞次櫛比,百姓挥汗成雨。
刘备一面观景,一面听城中百姓嶗嗑,打探阳近来发生的事儿。
好巧不巧,今儿个步广里可谓是人山人海一望无际。
刘备绕过鼎沸的人群,只看到一群年轻士人在一处宅邸前吆喝,人群嘰嘰喳喳,也听不清在说什么。
刘备挤到前方,寻了一老年士人,那人体貌魁梧,面相威严,年岁较刘备大上不少,听口音好似也是个边州人。
“阁下,此处是谁的宅邸?在吵什么?”
那汉子一口关西大嗓,口音洪亮:“听口音小郎君也不是雒阳人?”
刘备頜首道:“县刘备,字玄德。”
“哦?我好像在哪听过,莫非是在辽西郡协助幽州刺史大破鲜卑的那位柳城县令?”
刘备纳闷:“阁下怎知刘备名姓。”
“我也是边州人,深受鲜卑之苦,多少关注著幽州之战事呢。” 那汉子见刘备困惑不已,连忙拱手道:“哦,忘了给玄德名刺了。”他递来一张木瀆,道是:“在下安定皇甫嵩,表字义真。”
皇甫嵩?他怎么会在阳。
刘备到不清楚这人履歷。
其实,皇甫嵩少时便被察举为孝廉、茂才。入京都为郎中,隨后过了两年观政期便迁任霸陵、临汾县令。
中途因父亲去世而离职守丧。
太尉陈蕃、大將军竇武相继聘他为官,却都没有应召。
他一直在家守丧,直到灵帝掌权后,以公车亲征为议郎,皇甫嵩才重新出仕。
而灵帝年间唯一一次大举徵召议郎,就是在光和三年六月。
刘备细细打量著眼前的老年人。
皇甫嵩身形魁伟,挺立如松,只比身旁的刘备矮上半头。
他约莫四五十岁年纪,面容稜角分明,剑眉浓密,眉宇间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眸色深沉似寒潭,目光锐利如隼。
年岁虽老,却仍有一身虎威。
“义真公,也是奉詔入京的?”
听到这话,皇甫嵩纳闷了:“难道玄德也是?”
看到刘备承认,皇甫嵩不禁感慨。
“想不到玄德年未弱冠,便能身天子近侧,当真后生可畏。反观某守孝避世多年,垂垂老矣,再入京师已跟不上时势了。”
刘备拱手道:“皇甫公说哪里话,天子下詔,求的是精通经书之人,皇甫家世传《诗》、《易》,此番入京,必能力压群英。”
“玄德说笑了,一介边鄙武夫,懂什么经文,我族叔隱退后,虽开设学馆十余年,也治经讲学,但在下却不语此道,只是寻常武夫。”
二人寒暄片刻,皇甫嵩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方才玄德问此间何事。”
“实不相瞒,这里是大宦官张让的宅邸。”
刘备恍然:“那就不奇怪了。但今日门前若市,莫非是有人慾巴结宦官?”
“非也。“皇甫嵩眼中闪过异彩,“是刺杀张让!”
皇甫嵩一席话,让刘备震动不已。
“谁人有这般本领,敢刺杀他?”
“唉,闹出这么大动静,多半那义士是凶多吉少了。”
“你又错了玄德。”皇甫嵩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笑容。
“刺杀张让不一定都得死,因张让而死的也不一定是因为刺杀。”
他指著侧门拋了一眼:“喏,看到没,刺客这就出来了。”
刘备顺著皇甫嵩的目光望去。
却见一身形矮小的长须男子,舞动手戟,从侧门破门而出,飞檐走壁。
沿途挡者数十人莫敢靠近。
待那青年走至人群中时,还不忘回头脾府中人一眼,霸气侧漏的怒吼一句。
“伤人者,譙县曹孟德也!”
“我曹此生与汝浊流势不两立!”
“好!!!”锣鼓喧天,喝彩如云。
在一片欢呼声中,刺客就这么在眾目之下,一溜烟钻进人群消失不见———
刘备確实傻眼了。
“这就是刺杀?”
皇甫嵩点头:“玄德不想想那曹操是什么身份啊?曹腾在宫里当大太监的时候,张让还是跟在他身后的小黄门呢。”
“如今张让权柄滔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刺杀他的人,十个脑袋都不够掉。”
“但有些人去刺杀他,不仅能全身而退,而且很快就能名满天下。
看著蒙圈儿的刘备,皇甫嵩拍了拍他的肩膀。
“就当个戏看吧,养望、求名么,不丟人,这样的事儿每天都在阳发生。”
“为了一己虚名,就是有朝一日,这些浊流拿刀去威胁许兄弟给他们扬名,我也不觉得奇怪。”
“不用惊讶,这还只是雒阳教你的第一课。”
“相信玄德,很快就会適应的。”
i? ? i
孙盛《异同杂语》载:“太祖尝私入中常侍张让室,让觉之,乃舞手戟於庭,逾垣而出。才武绝人,莫之能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