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路威胁消除。
北面的胡骑也在撤走。统漠聚战场渐归死寂。
“小可汗,汉人来了,快些走吧,慕容部和没鹿回部都已经退了。”
九旄大纛在朔风中裂帛般嘶鸣旗杆下,和连將马鞭抽向跪地的部落大人。
鞭梢捲起尘沙,混著血珠劈在首领的眉骨上:“撤兵?”
“长生天怎不降雷劈了尔等鼠辈!”
“二十年来,除了张奐,谁被父汗放在眼里过?”
“都是尔等无能,白教父汗心血付诸东流!”
和连心有不甘,他满腹牢骚,把麾下的几个部落大人骂了个遍。
骂了也没用,鲜卑族是一个部落联盟,手底下有羌人、匈奴、氐人、汉人、丁零、月氏、呼揭等等各种民族的部落混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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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人被称为百蛮之国,鲜卑也一样。
大可汗是要领导各部落的大人取得实质利益的联盟之主,各部不是给可汗家白干活的。
发展草原生產力,掠夺汉朝取得经济收益,各部落才能服。
小可汗不具备这个才干,他甚至无法击败一群由郡兵、奔命兵、积射士组成的边军,反而在对战中折损了不少部落健儿。
今后,和连的號召力將越发下降。
眼见各部落牧民捲地而走,和连这回想打也打不了了。
“汉军谁在指挥,摸清楚了吗?”
“回小可汗,统帅是刘虞,但在一线指挥的,好像是个戴面具的年轻人。”
和连闻言,暴跳如雷。
“知命郎!是他!他还活著。”和连喉间滚出困兽般的低吼,角弓被攥得咯吱作响。
少倾,身侧射鵰手猛地拽韁,厉声道:“小可汗,看东南面!”
絳色洪流正撕开溃军。
为首白马踏过胡尸,鞍上青年横鎩挑飞千夫长,矛尖红缨甩出道道血弧,面具下沿滴落的血珠,正在胸甲前匯聚成流。
青铜面具倏然逼近,和连甚至隱约能看到对方眼中的寒意。
是他,就是他。
一年前,就是这个游侠伏弩伤了他的命根,以至於和连从此沦为笑柄。
“备马!”和连踹翻拦阻的千夫长。
他张开角弓,汉军前锋已距离王帐不到两百步。
“知命郎!”
“给我抓住他!”
几名精锐的射鵰手拉住发了疯似的和连一路后退。
“小可汗,各部大人都走了,再不离开,只怕要被汉军包围了。”
“走啊!”
话音方落,穿著絳甲的汉军骑兵一路横扫沿途的鲜卑骑兵。
落马的皆是一矛毙命,骑马的落荒而逃。
“知命郎,他原来没死,没死啊!”
“你给本汗等著,等我父汗至此,我要你全幽州男子杀尽,女子尽为奴!”
呼声消散在人马衝击中。
乌丸营一路衝破鲜卑大营。
“护纛!”掌旗官的嘶喊淹没在环首刀挥舞形成的的破风声里。
刘备策马掠过金帐剎那,利刃寒芒如电,果结了俩掌旗兵过后,刘备翻身下马,一刀斩下九旄大旗。
更是將那『长生天降我雷震而生』的旗帜劈成粉碎。
关羽、张飞自左右冲入大营后,却发现和连早就跑的不见踪影。
虽然嘴上张狂,可上了马后,小可汗跑的比谁都快~
断后的胡骑拼死阻击,却也难逃死命。
一片混战之中,残余的几十个鲜卑兵尽在这被汉军一网打尽,杀了个人头滚滚。
鲜于辅见和连大旗落下,顿时振臂高呼。
“胡人退了,胡人退了!”
酉时,日落西山。
天空渐渐下起了小雪。
夜幕將至,汉营之中火把亮起。 统漠聚大帐中,染著风寒的刘虞在火盆前目光呆滯,仍被这场惊心动魄的大战震慑的久久难言。
“玄德回来了吗?”
刘卫摇头:“没消息,各部都已疲敝,无法作战,唯有乌丸营六百名骑兵一路狂飆突进,早就不见踪影。”
“据鲜于辅说他们追到了鷂儿岭也不知如今是死是活。”
“少年人贪功冒进,他想著扩大战果,可咱们的步兵追不上啊。”
刘政起身道:“乌丸突骑怕是也折在鷂儿岭了。唉,可惜啊,这刘玄德確实有些本事,就是收不住劲儿。”
“哎?刘君,我记得你先前可是很看不起玄德,老说他区区一介乡豪,无甚本事呢。”饶斌忍俊不禁。
“那那都是之前的事儿了,人非圣贤,总有看走眼的时候么,旧事不要再提。”刘政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出这般话来,好似之前的恶语相向,都是误会一般。
就在眾人笑谈之际,帐外骤起马蹄惊雷,鲜于辅掀开大帐,快步来报。
“州將,诸位府君,消息传回来了!”
刘虞浑身一惊。
“乌丸营大破敌军,玄德等一路斩、俘二百余级,已然归营。”
“追斩二百余级?乖乖!”
在混战中,六百人的突骑,平均三个人就砍了一个鲜卑兵,这是什么概念?
要知道胡人的骑兵是会跑的,马速相等的情况下,只要对方想跑,汉军是根本追不上的。
当初龙城之战,卫青万骑出击才斩了胡人七百首级。
近二十年中,汉军对战鲜卑更是只获得过两次胜利。
战果如何呢?
熹平三年(174年)12月,夏育时为北地郡太守。
鲜卑寇北地,夏育追击破之。
杀了多少人呢太少,汉军不好意思记录,大抵就是把胡人赶跑了。
汉朝是按人头算功的,哪怕是几百人也会有明確记录。
再往前便是,延熹元年(158年),鲜卑寇边,凉州三明之一的名將张奐率南单于击之,斩首数百级。
这便是近二十年来,唯一一次有人头记录的汉军破敌数据。
年少的刘备在此战中表现出来的勇气和决心,已然超过了无数的汉末边將。
“了不起,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刘虞连连咂舌,喜不自胜。
“诸位,隨我迎玄德归营!”
“不必了。”
帐外传来了刘备的声音,帘幕掀处,寒雾裹著血腥扑面。
听到这声,四位太守惊得齐齐起身。
满身是血的少年摘下了兜鍪,掷下三颗首级,冻硬的髮辫砸地如冰槌:“州將,这三颗首级是和连的岳丈慕容祇、姑父拓跋户、堂弟紇豆陵日额!”
血冰在暖帐中融化,血液蜿蜒流淌形成了诡异的图案,堂內眾人皆是被嚇得瞠目结舌。
“这这这是你们杀得?”
刘卫举著火把蹲在地上再三查看,生怕错漏了什么细节。
“这个”刘备向帐外招了招手,关羽、张飞將一个胡人少年压到营中,一脚踹向膝盖。
那少年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这就是叛臣竇宾的长子竇速侯!”
“什么?”营中骇然
四个太守面面相覷,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
刘虞见此更是愣住良久,呼吸都在颤抖。
竇宾在东汉扮演著什么角色?那就是西汉的中行说啊。
刘备趁著鲜卑混乱突进没鹿回部,把他儿子给绑了?这打的是什么神仙仗?
“好你个竇速侯,卖国求荣,我杀你何用?”
“来人,將此人压往雒阳,交由陛下发落!”
刘虞咳嗽了两声,转身看向刘备,双手重重的落在刘备的肩上。
此人当真是驍勇之姿,胜过常人。
可惜年龄太小了,也不是皇帝宠臣,要不然真能凭藉此战一飞冲天。
“玄德少年英雄,虞佩服,待收復上谷,虞一定亲自为你向朝廷写下举荐书。”
刘备擦了擦脸上的鲜血,一身絳甲尽数染红,英气逼人,气宇轩昂。
“封侯非我愿,但求边患平。”
“这回”刘备解气的看向关张:“哈哈,这回也总算让那胡人尝到我汉军的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