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风雨雨二十年,报仇就在今朝。
“雪耻——”
山呼海啸般的战吼此起彼伏。
“雪耻,雪耻!”
时机到了。
刘虞站在高高的山丘之上,目光远眺,朔风卷著落叶扑向他的大氅。
眼前战场如巨幅血帛铺展,残旗倒伏在冻尸间,断戟斜插如墓碑林,未熄的狼烟与胡骑扬起的尘霾绞成昏黄天幕。
他的胸膛起伏不定,嘴角上扬,胸中的激动难以抑制,则眼中透露著对胜利的渴望。
眼见胡人军阵大乱,便是不諳兵事的刘虞也意识到了反击即將到来。
他下令旗令兵和鼓吹手传信,厉声嘶吼:“全军反攻!”
隨著一声令下,战爭的尾声即將到来。
高坡上的竇宾看到了汉军在后方集结的骑兵和扬起的烟尘,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隨著大鼓敲响,旗令在高坡上交错飘扬,汉军的进军指令传达到了每一营每一部。
兵曹们奉令而行,传达指示,汉兵迅速走出阵地,驱逐正面的鲜卑兵。
“到底是谁在指挥汉兵?”
“难道是刘虞?不可能啊”
竇宾吸了口凉气,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一战是刘虞在指挥。
他刘伯安有多大本事,鲜卑人不清楚,竇家人还不清楚么?
“唉,罢了,罢了,先走为上。”竇宾令长子牵来马匹,他回望追来的汉军忽然挥刀斩断纛绳:“没鹿回部,撤!”
没了大纛,汉军就找不到竇宾人在哪,但旗帜一落,也就是败退的信號,他迅速带著自己的部落一路逃窜。
后部的王庭突骑,只能看见前方的步骑兵在撤退,明明还有大量的预备队没投入战场呢。
可他们已经没有机会投入战斗了。
嗡嗡嗡!
悠扬的吹角声响彻天际。
金鼓声破空而起。
令旗在高台次第传递,赤色旋旗掠过之处,汉卒如麦浪翻涌。刘备纵马驰过楯阵:“刺史令!斩胡二人者,进爵一等!”
紧隨而来的便是,汉军骑兵集结大衝锋。
比骑射,汉兵永远比不过胡骑。
但论及肉搏,汉军在四百年边塞战爭中总结出来的衝击战术,是胡人怎么也对抗不了的。
六百名装备精良的乌丸营骑兵作为前驱,装备著高桥马鞍,持著长矛、长戟作为核心突击力量。
马鐙呢?出土的文物还不好確定是否属实,但就算不存在铁马鐙,铅马鐙、木製的、皮革、布袋制的上马工具却是存在的。
突骑的力量已经取代骑射,成为汉末骑兵战爭的主流。
乌丸营持著长矛开始加速衝刺,地动山摇。
“长矛放平!”刘备吼声劈开寒风。
前排骑士猛然伏鞍,矛杆压成水平线。
鲜卑骑手仓促接战,乌丸骑矛却已贯入第一排敌骑胸膛!人尸马骸堆成缓坡,后续汉骑踏著肉阶跃入敌阵。
一阵烟尘散尽,胡骑当即被矛林衝垮。
渔阳营、幽燕骑士掩护左右,一通杀將过去,天地震动。
胡骑被这般气势嚇得倒退而走,来不及撤走的胡兵步卒瞬间陷入敌我两军的马踏之中,化为肉泥。
“啊啊啊”
一片哀嚎声中,二线的胡兵尽数被汉军驱逐。
在一线阵地的关羽,眼见刘备、张飞、鲜于银、鲜于辅、阎柔等人都在策马衝锋,他像是收到號召一般,转身从死去的胡兵身上扒拉下来一匹马,翻身而上。
“大兄,我来了。”
关羽策马持槊,马蹄高扬,一起捲入骑兵之中。
接下来,就是汉末最好的突將关、张的个人秀了。
衝击骑兵化成小股洪流,关羽、张飞各自带著十几个乌丸突骑一路狂飆突进,张飞挥舞长矛旋出泼血穿刺,矛尖挑飞的胡兵撞翻后方二骑。关羽马槊过处,鲜卑胸甲如纸帛撕裂。
二人虽然年少却已然有了猛將之姿,几乎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刘备被二人左右保护在正中,见二人一往无前,越想越气。
三国志中的玄德,可不是三国演义里只会啼哭的文明之光。
他就是季汉集团中最能打仗的c位,事事当先,永远拼杀在一线战场。
性烈如火,刚毅果断,如今正是意气少年,行事更是雷厉风行。
“云长、益德退下,看备斩他!” 知命郎覆面突击,策马其间,手中长鎩如白蛟翻腾。
见一鲜卑千夫长策马奔来,他將白马催动到极致,在照面的一瞬间,长鎩脱手而出,瞬间贯穿了那骑手的心臟。
鎩刃血槽喷出的热气凝成红雾。
所过,人马寂灭。
南线战场。
治水河湾已成血泥沼泽。公孙瓚白马半身浴血。
汉军的步兵艰难的对抗著三倍於己的胡兵。
但这拼命三郎过於驍勇,他身边只有几十个骑兵,却敢毅然投入混战中。
在汉军步兵和积射士的配合下,柯最部连续三次进攻都被打退了。
眼见突破无望,闕居部只好顺著治水向沮阳进发,准备包一个更大的饺子。
刘备料到了
治水东岸,天寒地冻,芦苇都乾枯了。
涿县的奔命兵们呢,却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凿冰。
在汉代冬季的军事战术中,有一项重要的术语——椎冰,即在敌人到来之前破坏冰面,使敌军在重要的隘口不能渡河。
尤其是在黄河以北,冬季河流都有结冰期,这个时候胡人可以直接骑马过河,边塞上的百姓们,几乎人人都掌握著椎冰的方法。
简雍脱下裤子,对著刚刚凿破的冰面尿了一泡。
简雍浑身打了个哆嗦,好似鸟儿都要被冻掉了。
可还没等他穿好裤子呢,远方便传来胡骑的喧呼声。
密密麻麻的骑兵洪流踏破冰面,朝著奔命兵火速衝来。
“见鬼!上弩机。”
奔命兵们被嚇得浑身发抖,少年们冻僵的手指一时间拉不开弦。闕居部前锋踏冰疾驰,马蹄距河岸仅百步。
“咔嚓!”
冰面蛛网般绽裂,数十骑连人带马坠入冰窟。
后续骑兵急勒战马,滑倒的坐骑將骑士甩进刺骨河水。
先头骑兵瞬间淹没在了冰冷的湖水下。
奔命兵趁机以箭雨覆盖,冰面顿成坟场。
余部见河面被简雍凿破,心有不甘却也不敢上前。
人马悲嘶中,柯最迅速策马赶到闕居的身后。
“別打了,慕容部给了信號,统漠聚没能拿下,咱们撤兵。”
闕居扭头看向柯最:“你说什么?”
“撤兵?”
“往哪撤?”
“废话,当然是回草原啊。”见北天狼烟告警,柯最果断策马离去。
“唉?等等,你爹还没开抢呢!这就要走了?”
“咱们白来这一趟?”
闕居心里头那个气啊。
这个称呼多见於汉代的北方,在羌胡中比较流行,本音为“多”。
你爹就相当於汉人的乃公。
柯最跟闕居一起搭档多年混习惯了,倒也没理睬他口无遮拦。
“仗没打贏,走就是了。”
“如今已是深冬,马上就到春天了,你不回去看著小羊下崽?出来时间长了,就不怕你家妇人也给你来个闻雷生子。”
“走了。”草原人生来重视財產胜於荣誉,如果发现打贏了,也捞不到太多好处,那他们就会调头离去。
因为一场战爭而把自家精锐折损在內,这个结果没有任何一个部落愿意接受。
因此在南下打秋风时,汉军能歼灭的胡人往往不多,牧民会跑,动不动就跑。
可一旦汉军衝到胡人老巢,对男女老少一通乱杀,那动輒就是成千上万的人头。
保卫自家財產而战,与为了大可汗而战,胡人在两种境遇之下,表现出的战斗意志是完全不同的。
隨著柯最部退出逐鹿县,怒火中烧的闕居也只能退兵。
“唉,在幽并抢掠二十多年了,就今年最不过癮!”
“弟兄们,收兵!回草原等著接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