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略既定,胡骑传令兵,转身对著身后的十余名骑手吩咐了指令。
片刻,骑手煞时如蝗散开,消息一路传往各部。
效仿中原王朝使用旗语鼓吹,是乱世开启后,鲜卑大人軻比能从汉人军官身上学来的。
目下鲜卑人还使用著较为原始的作战方式。
对比之下,汉军缺少游骑,作战模式相当依赖旗语和军號。
在鲜卑传令的同一时间,大队骑兵开始朝著汉军行军的方向集结。
汉军的旗令和鼓声亦响彻战场。
鲜卑的骑兵,左右迴环,不断以小队弓骑袭扰。
渔阳营將士见鲜卑弓骑落单,汉军最擅长骑射的弩骑兵竞相驰逐而出。
一番激战下,渔阳营骑士突破鲜卑前哨。
两翼胡骑一战便溃,作鸟兽散。
齐周见势狂笑:“虏已溃矣!”
“急击勿失。”
渔阳营铁骑捲地追袭,將胡骑赶向北方。
正在围城的胡兵步卒见己方骑兵溃走,亦是慌不择路,竞相遁走。
渔阳营的骑士杀红了眼,对著落单的步卒穷追猛打,霎那间东城便解了围。
汉家步骑推到沮阳城下之时,城头忽然吊桥轰落,护乌丸校尉公綦稠率残兵涌出:“援兵至,隨我诛胡!”
守军出城配合援兵。
內外夹击之下,鲜卑敌眾很快退走。
顺利异常,甚至顺利到了齐周都察觉到了这支鲜卑兵的羸弱。
汉兵一路告捷,在郊外又连续击溃了两支鲜卑骑兵,最终鲜卑人拢共留下了三百多具尸体,仓惶北遁。
“报!”
“州將,武猛从事击破鲜卑前哨,已解围沮阳,胡兵见我军势不可挡,便裹挟城外百姓,竞相遁走。”
“现我部正追亡逐北。”
刘虞心下大喜,当即拍案而起:“好,好啊。”
“和连果真不諳兵事。也难怪居庸关都没能攻下来。”
“守军作战多日,就让他们好生休整吧,后部听令,急追胡骑,趁此大捷,务必收復整个上谷。”
“且慢,州將。”眼见刘虞上头,刘备连忙起身道:“穷寇勿追啊。”
“和连败走如此之快,只怕是另有诡计。”
“我军多是步兵,如何追得上胡骑呢?再者,州將乃是一州之镇,命系幽州安危,就算真是胡骑不敌,也自当以先锋探路,岂可以身犯险?此非统兵之道也。
“胡骑是人,我汉兵也是人。当年孝武皇帝有言,寇可往,我亦可往!”刘虞眸光渐冷,见刘备一而再再而三和自己唱反调,心中的不满渐渐累积。
“虞早先本以为玄德英雄少年,如今看来,刘府君说得对,虞確实看错人了。”
“玄德,不愿去就和沮阳守军一同留下吧。”
“来人,穿甲!”
焦躁的刘虞快步离去,刘备见此神色复杂。
此人看似稳重,实则表里不一,亦缺乏作为统帅的基本才干。
如是清平之世,自是三公之才,一旦乱世开启真不好说。 张飞不禁骂了一句:“这蠢人,不听大兄言,迟早吃大亏。”
“可怜我汉军將士就要葬送在这等狂妄自大的人手中了。”
刘备一直摇头不语,此刻获得权力的想法,在他心中越发膨胀。
权力之剑是个好东西,可若是德不配位,再锋利的剑也会折在这些人手中。
可惜如今汉军边塞上,多是这般只会纸上谈兵之人,汉军高层皆如此,能不被鲜卑压著打么。
“汉军会败这一场,汉军必败。”阎柔恼火道:“刘郎想当曹劌,可他刘虞却不是虚怀若谷的鲁庄公。”
“这么看来,刘郎还不如不守居庸关,你等辛苦拼杀一阵,反要被这些猪玀把战果全部葬送了。”
刘备没说话,他心下烦闷,按剑出府,刚向前走了两步准备调头回涿县的,可仔细想想,脚步却又折了回来。
遇到这种情况,多数人都知道该闭口不言了。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汉军被引诱出关,一旦遭遇伏击,几乎是九死一生。
这一套佯败战术,匈奴人在汉初就开始玩,玩了四百年,总是会有人上当。
就是两年前,檀石槐也是用这套战术把汉军打的全军覆没的。
典型的例子在前,却无人理会,诸將鼠目寸光,只顾著杀敌掠功去了,却没人顾全大局。
果然,歷史教给人类唯一一条教训就是,人类什么也学不会。
“曹劌之所以是曹劌,不在於他精通兵事,而在於他是周朝宗室,心存家国之念。”
“备是汉室末胄,与昔日的曹劌在此刻岂不同病相怜,肉食者鄙,不能远谋。我到不在乎这州中吏员的死活,可若是因此白折了汉家將士,壮大了鲜卑,来日幽州百姓將尽遭涂炭。”
“州將手中的已经是幽州最后一支兵马,无论如何,我必须保护好汉军。”
“舆图!”
简雍急忙摊开上谷的地图,去年冬日鲜卑南下抄掠时,刘备就走访过代郡、上谷。
两郡之地形,这些涿县游侠可谓是了如指掌。
“玄德,你要作甚?”
“谋长节短,后发先至,我军已经失了一手,就更得早作打算,只要摸清鲜卑人的伏击地点,汉军就还有救,好好想想,若从沮阳北上,鲜卑人最可能在哪设伏?”
刘备说完这话,目光在舆图上飘移,最终和阎柔看向了一处要地。
“统漠聚!”
刘备点头道:“英雄所见略同!”
这处村聚在沮阳以北,是南北交通的关键通道,东西两侧皆是大山,南北各自是一个群山包裹的盆地。
北部的怀来盆地,大体位於沮阳县辖区,南部的延怀盆地处於汉军控制的居庸县。
统漠聚就是两个盆地的唯一连接口。
当然,此处村聚在后世还有一个更出名的称呼——土木堡。
“就算知道了鲜卑人的诡计,该如何救我汉军?”张飞摊了摊手:“兵马可都被刘伯安调走了,就凭我们几十个奔命兵还能改变战局不成。”
刘备摇头:“我们虽然不能但有人可以。”
简雍急促问道:“谁?”
刘备望向沮阳方向。
“护乌丸校尉公綦稠!”
“备有种预感,这位败军之將,会是改变战局的关键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