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宪和,给二位壮士换身行头,从今日开始,他们编入你的麾下。
简雍道:“好,二位跟我来吧。”
离开地牢后,简雍带著二人去到府库,寻了两身皮甲。
阎柔脱下了胡服,卸下毛毡。
虽是换上了甲冑,可披头散髮仍是不改。
刘备没强求,边塞人都有各自的习惯。
就是如今关城中还有不少乌丸兵,生活习性也与汉人大不相同。
诸如,但凡有兄弟同在行伍,则难免说及兄死弟继,妻后母,娶寡嫂之事。
这些汉地人难以启齿的习俗,在边塞却是习以为常了。
翌日清晨,从南面的军都县奔来邮驛。
“居庸將士开门,蓟县奔命书来!”
刘备闻讯后与张飞对视一眼,边地紧急文书,便称奔命书。
既是从蓟县来的,想必是汉军援兵將到了。
“益德,隨我去迎援兵。”
城门大开,满城二百名守军夹道欢迎。
秋冬多雾,清晨不见太阳,只听得远方有鼓吹之声。
在晨雾下,汉军行进至居庸关前。
这一千人都是装备精良的骑士。
那些骑著高头大马的精兵,满身玄甲,马套马鎧,威风八面,和刘备麾下的奔命兵宛若天壤之別。
张飞仔细一瞧,纳闷了:“大兄,来的怎么都是乌丸、鲜卑兵。”
刘备倒也不奇怪:“这便应当是大名鼎鼎的渔阳营了,令光武皇帝讚不绝口的幽州突骑,其实大半都是胡兵。这些胡骑部队是汉军骑士的绝对主力。其中精锐者,皆戍守在京师长水营。”
“看,不止渔阳营,还有步卒呢。”
远望去,铁骑洪流之后,徒卒队伍第次而来,步兵肩扛破旧楯牌,气势要也比渔阳营差得远。
大多数郡兵、奔命兵、驰刑士都隶属於『徒卒』的行列,即没有鎧甲保护的步兵,穿甲的则叫甲兵。
有甲和无甲在战斗中的表现完全是两个档次。
昔日陈汤云:“夫胡兵五而当汉兵一,何者?兵刃朴钝,弓弩不利。今闻颇得汉巧,然犹三而当一。”
汉家能对抗胡人的优势就在於甲冑和武器。
但隨著时间推移,汉地的技艺源源不断的传播到草原,使得游牧民族掌握了精巧的冶炼技术,两者之间的差距正在逐年缩小。
刘备念此,颇为担心。
两年前的那场大败,给鲜卑送去了三万套玄甲,外加不少马鎧。
看汉军集结的架势,估计是想收復代郡、上谷。
可真要在野外决战,以汉军目前的状况来看,真能取胜吗?
思虑时分,队伍中央立起了刘虞的大旗。
待到刘虞羽盖车来到刘备面前时,刘备拱手道:“见过州君。”
刘虞身侧的小吏道:“平日叫州君、明使君都无妨,战时则该叫州將了。”
刘备望向那吏员,三十上下,身材高大,外貌粗獷,穿著一身崭新的盆领铁鎧,颇有几分威风。
“齐周,玄德是此战功臣,不是寻常武夫,不得无礼。”
刘虞下了车架,拱手道:“玄德,这位是幽州武猛从事,精通幽燕兵事,就是话粗了些,莫要见怪。” 听齐周这话,想必刘虞平日里也不怎么待见武夫,这在汉末倒也常见,边郡武夫一直处於官场鄙视链的最顶端。
刘备脸色未改,也没解释,反而回礼道:“军中不甚讲礼数,也望州將莫怪。”
“请。”
刘虞頷首:“请。”
诸將初入关城,大军则驻扎城南。
渔阳营入城后,很快接替了关防。
奔命兵们不用顶在一线,对於这些第一次上阵的少年兵来说,无疑是最好的消息了。
刘虞巡查完关防,又亲自清点了敌我首级,確认刘备报捷无误。
见此不禁感慨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换在孝武皇帝时,封侯拜將又有何难,可惜今时不同往日,单纯的武夫出不了头咯。”
“玄德可曾读过书?”
刘备頷首:“年少时去雒阳求学,跟隨卢公读过古文尚书。”
“竟还是卢子乾的门生?”刘虞眼波微动:“读过书就好,今后好当官。”
刘虞且行且说,让刘备跟在身后。
此人生性好养名,一直在积攒人脉,但凡遇到奇人异事,必定厚待。
这也算是汉末的官场一条潜规则。
积攒的人脉越多,来日有难时,能伸手的就越多。
歷史上公孙瓚杀刘虞,几乎整个幽州都反了,如此可见一斑。
“玄德一表人才,文武双全,自不当隱於市井,某已向朝廷上书,表奏玄德守关之功。”
“待击退胡兵,收復边土,某定当为朝廷举荐贤良。”
“纵使朝廷不收,虞亦愿请玄德入仕州中。”
刘备愕然,道了句:“多谢州將。”旋即便停住了脚步。
张飞、简雍见刘虞走了多时,刘备还不挪步,悄悄问道:“大兄,怎么了?”
刘备沉思道:“听州將这意思,汉兵真是要反攻?”
张飞欣喜道:“那还不好?杀將出去,一鼓作气把胡人灭个乾净。”
“胡言乱语。”刘备眉头紧皱:“敌我不明,檀石槐本人尚未露面,怎能轻易出击?”
简雍看向刘虞的背影,幽幽道:“怕不是州將担心失了上谷、代郡,朝廷来年会问责啊。”
“加之,我军以三百羸兵尚且击退了胡人,躲在后方的诸將心中痒痒,便小覷了鲜卑吧。”
刘备猛然按剑:“糊涂,我军能击退鲜卑实乃运气好,奔命兵再晚来一步居庸关分明就沦陷了。”
“再者说,那没鹿回部也不是鲜卑精锐,带甲者寥寥无几。”
“但凡遇到满编的胡骑,我军光靠渔阳营,出城野战胜算只怕不大。”
“原本幽州诸將皆畏缩不前,如今大张旗鼓来到居庸关,只怕是又得了什么新的消息,得伺机问问。”
“另外,云长回来了吗?”
简雍摇头:“两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上谷郡究竟发生了何事?”刘备愁眉不展,正要追问刘虞,却听齐周言说州君大摆宴席,要犒赏守军。
这便是个好机会。
现在刘备在军中地位过低,无法得知关键军情,也无法左右汉军决策。
唯有刘虞颇为重视刘备,或许能找机会从他身上做做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