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衍心中一震，试探道：“这倒是稀奇，一道阵法如何能吸收血气？”
“被此阵金刃所杀武者喷出的血，都会化为雾状往洞府内涌，或许是二百年前的手段吧。不过最初阶的阵盘罢了，我辈修士之物千奇百怪…吸点血也不足为奇。”
何朗随意回道。
徐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再多问。
两人继续闲聊了一会儿，只都是些郡中风物趣闻，和修行相关的皆不多言。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何朗腰间的储物袋中传来一阵轻微的嗡鸣。
他从中取出一枚淡青色的符录，符上灵光闪动，片刻后又归于沉寂。
“徐老弟，阵法将破，钱道友他们传讯过来，我等也该动身了。”
何朗脸上带笑，将符录收起，对着徐衍说道。
“那便有劳何兄了。”
徐衍拱手回道，心中却是一片平静。
“哈哈，老弟客气什么，你我一见如故，理应互相帮衬。”何朗笑了笑，当先迈步。
徐衍不置可否，跟在他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皆是施展身法，沿着山脊向遗冢洞府掠去。
越是靠近，周遭的血腥气便越是浓重。
一些新死的尸体被从洞口挪过来，横七竖八地扔在路旁，死状凄惨。
行不多远，徐衍便看到了董川。
这老和尚此刻面色发白，正怔怔地看着前方一个被金刃削去半个脑袋的武人尸身。
身体微微发抖，不知是恐惧还是兴奋。
“董大师。”
徐衍停下脚步，唤了一声。
董川一个激灵，猛地回头，看到是徐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长…可算来了。”
“你如何打算？”
徐衍问道。
“我…我再看看，再看看…”董川嘴唇哆嗦着，看了看徐衍，瞄了瞄何朗，目光又不由自主地飘向那洞口方向。
一旁的何朗有些不耐，但见是徐衍旧识，也不好催促，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就微阖双目，养起神来。
‘这老和尚如今方寸大乱，三毒交织，之后我也顾不上他，再留下去，怕是也要被当成填阵的耗材。’
徐衍心中念头一闪，看着董川，缓缓开口道：“大师，此地太过凶险，并非善地…我亦无万全把握。”
“大师年事已高，仙缘缈茫，又何必在此赌上性命？还是早早离去为好。”
徐衍的声音不大，却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浇在了董川心里。
是啊…徐衍虽是仙人，可此地的‘仙家’明里暗里怕是也不少了。
就算他手段高超，真得了好宝贝，他与自己不过萍水相逢，就自己所做的这些小事，真指望能分到一杯羹？这老躯贱命，仙书在前，就真就入得了门？
况且到时候破了阵，这些‘仙家’定要做过一场，仙术可无眼…
他看着眼前神色淡然，眼神清明的徐衍，和一旁微阖双目，傲立的何朗，又回头看了看远处的尸骨血壑。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嘿！枉活半生，真是猪油蒙了心…
“多谢…多谢道长！”董川双手合十，对着徐衍深深一揖，声音已带上了几分颤斗，“老衲入了魔障，染了贪嗔！多亏道长点醒，大恩不言谢，道长保重，老衲这就下山！”
说罢，他再不看那边一眼，施展起全部的力气，头也不回地朝着山下狂奔而去。
“徐老弟倒是心善。”何朗在一旁看得分明，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一介凡人罢了，是死是活，与我等何干。”
“终究是相识一场。”徐衍淡淡回了一句，便不再多言。
两人继续前行，很快便来到洞府之前，此地林木早已被清空，一片开阔，地上暗红色的血迹层层叠叠，已分不清原本的颜色。
有三人作寻常武人打扮，身上隐有灵光，站在不远处唯一的树下冷眼盯着残存的江湖人继续消耗阵法。
何朗快步走到树下，与三人交换了眼神，又与为首面容阴鸷的黑衣修士低声交谈了几句，便笑着对徐衍招呼道：“徐老弟，且来此稍待，阵法马上便会停歇。”
徐衍点了点头，目光却落在那深不见底的甬道之上。
此刻，甬道内的毒烟已变得极为稀薄，那些淡金色的灵刃也变得疏疏落落，威力大减。
忽然，甬道内最后的一丝声响也彻底消失。
所有的毒烟、金刃，在同一时间，尽数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死寂…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嘈杂的，歇斯底里的狂吼！
“开了！开了！”
“成了！爷要成仙了！”
“冲啊！”
那些在甬道口挥舞着兵器，拼命抵挡着灵刃的江湖人瞬间疯了，争先恐后地朝着甬道内涌去。
但早已等侯多时的几名修士，反应更快。
“咻咻咻！”
几道赤芒破空而去，跑在最前面的几个江湖武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烤成了焦炭。
紧随而来的是更多的赤芒、金芒！
片刻之间，这些歇斯底里、争先恐后的江湖人，亦如他们的前辈…尸骨再次在这甬道口堆积成壑。
“不自量力。”何朗不屑地说道，突然他脸色一变，朝侧面看去。
在另一边，同时有五六名修士现身，祭出法术符录，一边向树下攻来，一边向着洞口挤去，显然是想抢占先机。
“想当黄雀，也得看命硬不硬！”
“走！”
何朗低喝一声，往身上连拍两道金钟符，一层淡黄色的护罩浮现于体表，一手持剑，一手捏了一把符录，当先前冲。
与他同行的几位修士，亦是各自施展手段，紧随其后。
霎时间，小小的洞口满是各色光华，火球、金锥、风刃、符录…两伙修士边打边往洞内挤去。
混战中，何朗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徐衍一步未进，甚至还在缓缓后退。
他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夺宝心切，也顾不得许多，身影很快便消失在洞口的黑暗里。
在何朗前冲时，徐衍开始后退。
徐衍一直退到复有林木之处，在一颗足以屏蔽身形的大树之后，盘膝趺坐，将那柄半坏的铁剑横于膝上。
体内真气开始缓缓流转，顺着手臂，一丝丝地注入剑身；脑海中也开始正念存想，使神意渐合于剑。
他开始养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