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声从乱石谷最深处传来。
不是一声，而是一片。
像无数张嘴同时张开，又象山风掠过千百个裂洞。
谷口震动。
碎石滚落。
空气像被挤压成一层厚幕。
周岚吓得整个人都往后缩
他看着谷底方向，脸色惨白。
林宣，那是什么东西，全都醒了。
林宣站在谷口，身上还带着深谷灰烬的气息。
眼神沉冷，象在水面之下看一场风暴。
不是醒了，是被阵法逼出来了。
乱石谷第二阶段。
不是试炼。
是杀场。
周围的弟子已经乱成五六个小队，互相盯着彼此，既怕野兽，也怕人。
有些人想往外跑，却被阵法挡回。
谷口之外的光，被阵法压成一道淡影，似有似无。
没有人能出去。
没有人能得救。
谷中风声忽然扭转。
从谷底到谷口，仿佛拉出一条极深的气息。
紧接着，黑影从石缝之下缓缓涌出。
那不是残界之物。
是宗门特意养在谷里的兽。
专门用来杀弱者。
第一只出现的是一头三眼裂狐。
体型不大，毛色灰白，但额头中央那只竖眼睁开时，周围石壁瞬间出现龟裂。
周岚倒吸了口凉气。
裂狐，根本不是外门弟子能打的。
光的声音压在识海里。
主人，裂狐的攻击是精神系，如果被盯住，意识会被搅乱。
影子却淡淡道。
它盯不住他。
另一处石洞里，五六头影狼同时走出。
它们身上的毛暗得像被血浸过，动作安静，嗅着谷中的血味，逐渐靠近人群。
弟子们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有人喊。
分开跑。
别被困在一处。
也有人反驳。
跑什么，阵法挡着，你是想当第一个死的。
更多的人拔出武器，手抖，眼抖，心里全是恐惧。
兽潮吼声再次轰散风。
第三波兽从谷底涌出。
林宣站在谷口，看着这一幕，心中并不紊乱。
他知道，这一阶段的阵法不是要杀他们。
而是要逼他们互相杀。
弱者死于兽，强者死于同类。
宗门试炼，就是靠这两个东西筛人。
周岚看着林宣，却感觉不到他一点恐惧。
反而象是他在观察别人。
观察谁会冲上来。
谁会逃。
谁会背叛。
谁会在关键时候杀人灭口。
周岚忍不住问。
林宣，我们怎么办。
林宣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左侧的碎石。
那地方有三名外门弟子躲着，气息飘得不对。
他们不是躲兽，而是在等。
等有人被兽潮逼近时，补刀。
周岚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心脏一紧。
他们在盯我们。
林宣道。
他们以为我只有裂痕境。
他淡淡扫了谷底一眼。
裂狐从石壁上一步步上攀，竖眼盯着他的位置。
影狼群也分成两股，正绕开弟子，朝谷口逼来。
风声越发尖锐。
谷底再次出现震动。
那是更大的兽群在涌动。
周岚声音抖得不成样。
这要怎么打，我们肯定活不过二十息。
林宣看着他。
眼神冷静得象岩石。
活不活，看你能不能跟着我走。
周岚咬牙。
你说怎么走，我跟着你。
林宣道。
等。
周岚愣住。
等什么。
林宣看向左侧的三名外门弟子。
等他们动手。
周岚心底发凉。
可是兽靠得那么近，我们不先动手吗。
林宣淡淡道。
想活，不能做第一批动的人。
但也不能做最后动的人。
这是宗门多年筛选出的第二阶段试炼逻辑。
他顿了一息，声音沉静。
要么走，要么等死。
你选哪一个。
周岚握紧石片。
走。
林宣抬头，目光看向裂狐的方向。
竖眼已经盯住他的位置。
下一瞬，裂狐突然张口发出尖啸。
空气像被撕开。
弟子们抱头惨叫。
但林宣没有动。
他脚下的灰烬轻轻震了一下。
胸口命骨微微跳动。
不是疼，而是一种极冷的清醒。
影子低声笑。
来了。
林宣开口。
周岚。
在。
靠后十步，不要乱跑。
你要做什么。
等我让兽动。
周岚完全没听懂。
但他退了十步。
裂狐竖眼中的瞳纹亮起时
林宣突然侧身
一步踏入较暗的碎石堆中
那一步轻得象风
却象把周围所有视线全部拉歪了
裂狐原本锁定他的精神线
在那一瞬间断开
竖眼转了方向
正好转向左侧那三名伏击者
三人愣住
第一名弟子刚来得及发出一句
不是他
裂狐已扑到三人之间
精神波动爆开
其中两名弟子眼睛直接翻白
第三人还来不及逃
就被影狼群从后面撕裂喉咙
场面一瞬间变成混乱而血腥的乱斗
但那混乱
正是林宣需要的掩护
他淡淡开口。
现在走。
周岚看得心脏直跳。
这不是躲，而是借兽杀人。
林宣踏入乱石之中
动作极快
却每一步都贴着兽的视觉死角
影狼从他身旁掠过
只差一尺
却象完全没看见他
裂狐竖眼在混乱中频频转动
却始终找不到他的位置
那精神线像被某种力量切断
无法锁定他
这不是隐匿
而是他体内那道裂痕的馀波
让精神类的追踪
在近距离产生微弱错位
影子轻声。
你开始用了谷底的那道印。
光骇然。
主人，这种力量不稳定，会让你在第二阶段后反噬。
林宣淡淡道。
我只要此刻能活。
他抬眼
看见前方第三处石缝之后
有更深的信道
那是阵法变化后漏出的安全路径
不是完全安全
却比主道的兽潮要好得多
林宣话极简。
跟上。
他和周岚迅速没入石缝
背后传来兽群的嘶吼
还有弟子惨叫
整个乱石谷像被血潮吞没
而他们
正在穿过这片血潮掀开的第一道缝隙
走入乱石谷第二阶段
唯一存活的可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