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没有尽头。
像从山峰跳入云海，却没有云的托举。
像从世界边缘跌入裂口，却没有终点。
四周黑暗不是空，而是黏稠的实体。
比夜更深，比死更静。
风声撕扯耳膜，但林宣的神识越往下越清淅。
裂痕境的力量不受他控制地向外散开，象在查找什么，又象在躲避什么。
胸口命骨灼热的跳动越来越强。
象是在回应这片深谷里的某种古老脉动。
光的声音断断续续。
“主人……你正进入……残界馀震……”
影子却象在回忆一件很久以前的事。
“你第一次死，就是落在这里。”
“连骨都碎得不完整。”
林宣没有被这些声音扰动。
他的目光沉稳，像能看穿黑暗。
直到下一息
空气骤然静止。
象是整片深谷都屏住了呼吸。
林宣落地的瞬间，没有剧痛。
没有碎骨。
没有撞击的声音。
他脚下踩着的，不是石。
是灰。
一层厚厚的灰，像干涸后的河床，脚一踩上，仿佛整个地面都在往下塌。
光的声音在这一刻恢复清淅。
“主人，这里……不是普通的谷底。”
“这是残界冲击当年留下的……真空死地。”
影子轻声道。
“这里的每一粒灰，都可能是曾经的人。”
林宣没有说话。
他蹲下，指尖碰触地面。
灰烬微凉，却在他触及的瞬间轻轻震动，像被呼唤。
灰烬震动的方向，是更深处。
那里，黑得不正常。
那里，没有光，也没有声音。
只有一种象是被封印千年的呼吸正在苏醒。
周岚在上方崖口喊了两声。
声音传下来时，已经被黑暗嚼得支离破碎。
“林宣……你还活着吗！”
“下面有没有……什么东西！”
林宣抬头。
上方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他的声音冷，但稳。
“别下来。”
周岚明显松了口气。
“我在这里守着……你快……”
下句话被风吹散。
林宣已经不再抬头。
他看向前方的黑暗深处。
那里，有一种隐秘的力量正在牵动命骨。
像熟悉，又象陌生。
像死亡，又象重生。
那是一种召唤。
或是试探。
或是警告。
又或是……邀请。
林宣迈出第一步。
脚踩在灰烬上，没有声音。
第二步。
第三步。
每走一步，灰烬都会轻轻震动，象在为他的脚步铺路。
光压抑着恐惧。
“主人，这片局域……完全没有灵气……”
影子低语。
“灵气会死。”
林宣继续走。
黑暗深处，终于出现一丝光。
不是亮光。
而是灰白色的线。
像干尸的骨被放在黑布上，显出一条细微的亮脊。
林宣走近。
那光线竟然在颤动。
仿佛随着他的步伐而呼吸。
再走两步。
那灰白的光忽然猛地亮了一寸。
光倒吸一口气。
“那是……残界之线！”
影子声音变得低沉而狂热。
“找到你了。”
林宣终于停下脚步。
他看到那灰白的线
不是线
而是一条裂痕
一条极细、极深、极古怪的裂痕
从谷底延伸而出
象是世界曾经被刀划开
又被粗暴地糊上
这裂痕……在颤动。
象在呼唤他。
林宣抬起手。
指尖刚靠近。
胸口命骨猛地跳了一下。
光急道。
“林宣！不要碰！”
影子却低低道。
“你碰过。”
“上一条线里。”
林宣的手停在半寸之处。
裂痕突然主动向上伸来。
像某种有意识的影子
贴着他的指尖
缓缓缠住
林宣眼底骤然收紧。
不是恐惧
而是……熟悉感。
光惊叫。
“它在与你的裂痕境……共鸣！”
影子轻笑。
“错了。”
“是命骨在和它讲话。”
下一瞬
整条裂痕亮了起来。
不是光
而是无数灰白碎影在他周围浮现
像残存的界
像碎裂的世界
像无数破碎生命的记忆在重演
林宣眼前骤然一黑。
他看见自己
在另一条线
跌落此地
身体碎裂
血溅在灰烬中
最后被这条裂痕
吞入深处
那一幕
如刀
如命
如劫
胸口命骨颤到极致。
光嘶喊。
“停下！你会被拖进残界！”
影子的声音却第一次变得肃穆。
“不要停。”
“这是你裂痕境真正的一步。”
“也是命骨想要的东西。”
“抓住它。”
裂痕越来越亮。
灰烬被震起
像无数颗古老的沙正在升空
围绕林宣旋转
黑暗深处
传来极远极深的一声
像轻轻敲在玻璃上
却让整个谷底都震了三震
林宣慢慢伸出手
按在裂痕之上
指尖接触的瞬间
世界彻底炸开
灰烬倒卷
深谷震动
命骨发出尖锐的鸣声
像某种封印被撕裂
林宣的视线在一瞬间被拉入深处
他看到
一个存在
低头看向他
看不见脸
看不见形
只有一线残光
仿佛……正在等他
周岚在谷口大喊。
“林宣！”
林宣睁眼。
灰烬落下
裂痕重新暗下
谷底静得象一口古井
只有一种力量
在他体内缓缓升起
裂痕境
往前走了一步
不是突破
却象被世界刻下了一道痕
光惊得说不出话。
“这……这是……”
影子轻声。
“现在的你，不再是裂痕境初段。”
“你跨过了死亡留下的那一线。”
林宣抬头
眼底深处有一丝极淡的灰光闪过
像裂痕
象过去
像未来
他轻声道。
“是时候了。”
“该回去了。”
谷底风声轻起
吹散灰烬
象是在为一个新的方向开路。
这一刻
乱石谷的格局
悄然改变。
而宗门深处
某些强者
忽然睁开了眼。
因为谷底那一瞬的波动
太象某种不该存在的力量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