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界兽倒下后，谷底仿佛被抽走了一口巨大闷气。空气只静了半息，随后便象被撕开一样纷乱起来。弟子们的呼吸急促，脚步混乱，有的人眼睛都红了。
他们没有震惊太久
怪物一死
杀意在人群里开始真正蔓延
有弟子后退
有弟子握紧武器
有弟子看向同伴
目光里第一次出现尤豫和算计
残界兽的尸体倒在谷中
象一块巨石落进水
掀起了无数涌动的浪
所有人都明白
试炼下一阶段
才是最可怕的
谷内会断开路线
阵法会自动重启
灵兽会继续出现
最重要的是——
弟子与弟子之间将不再是队友
而是活命的敌人
有人看向林宣
眼神从敬畏到忌惮
再到恐惧
他们从没见过一个杂役
靠近怪物
靠近死亡
像行走在深渊边缘的人
林宣从残界兽尸体旁站起，血从唇角滑下。他抬起手背抹掉，动作淡定得象是在擦灰尘。
赵凌已经站在谷中。
白衣在风里猎猎作响
眼神亮得象冰
带着一种高处俯视众生的平静
他看了一眼残界兽的尸体
目光移向林宣
神情不怒
不急
只是第一次真正认真地看他
苏定站在他身侧
声音低沉。
“师兄，他杀了残界兽。”
赵凌道。
“我看见了。”
他这四个字落下，没有压抑，也没有惊讶，更象在验证一件早就猜到的事。
苏定忍不住说。
“这不正常。”
赵凌没有看他。
“正因为不正常，才要在这地方解决。”
苏定心头一震。
赵凌抬手，轻轻拍掉肩头的灰尘，动作悠然。
他淡淡道。
“让他走出乱石谷，会是全宗的麻烦。”
苏定深吸一口气。
“我明白。”
赵凌转身，终于开口喊出了两个字。
“散开。”
弟子们立刻照做，队伍如鸟兽般散开，各自沿着不同方向奔入谷中。他们再不敢集在一起，因为在乱石谷的规则里，人群就是靶子。
有些人已经拔出武器
有些人目光阴沉
有些人脸色苍白
每一个人都带着杀气
或被杀气压迫得快喘不过气
林宣看着这一幕，胸口命骨微微跳动。他能感觉到周围的不安和紧迫像蛇一样在空气里游动。
周岚躲在一块大石后面，吓得声音发抖。
“他们……这是要互相杀吗？”
光的声音沉着。
“主人，乱石谷没有队友。只有活着的人，和要你死的人。”
影子在识海深处轻轻笑。
“现在开始，有些人会直接冲你来。”
果然，三个弟子突然从侧面冲出。
面色冷
眼中带着杀意
手里握着短剑
步伐之快比普通对练时快一倍
他们从残界兽倒下的那一刻就看见了利益
如果杀了林宣
他们会被长老注意
会被奖励
或者至少不会被人当成负担
林宣静静转身
眼神没有波动
风吹过谷底
卷起他身上的血迹
让他整个人象刚从一片深渊中走出
三人冲到近前
其中一人喝道。
“杀了他！他是杂役！留着是祸！”
林宣眼中那道深得看不见底的沉光轻轻一动。
下一瞬
他出手了
速度快得几乎看不见
残界兽留下的血腥味还没散
林宣的身影已从三人之间穿过
风声从三人耳边炸开
他们甚至没看清他是用拳还是用掌
只听见骨裂声
血花四溅
短剑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那三人被打飞在谷地
胸口凹下
气息尽断
连惨叫都没发出来
脖子一歪
气息散了
周岚瞪大眼睛，呆住了。
“你……你杀人了……”
林宣抬眼。
“这是试炼。”
“他们杀我是应该的。”
周岚嘴唇发白。
“那你……”
林宣说。
“我杀他们，也是应该的。”
谷风从他背后掠过
带着血
带着碎石
带着残界兽死后散出的奇怪冷气
他的身影在风中站得笔直
仿佛与那些少年弟子不是同一种存在
远处
赵凌停步
眼中闪过难以分辨的色泽
没有惊讶
没有愤怒
是另一种更加危险的情绪
兴趣
苏定忍不住问。
“师兄，要动手吗？”
赵凌淡声道。
“不急。”
“让他再杀几个人。”
苏定愣住。
赵凌看着林宣的动作
象是在欣赏一个刚睁眼的野兽
“能在残界兽手里活下来的人，都会有某种感应。”
“我要看他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如果他能杀出位置……”
赵凌眼神微微一沉。
“那我会亲自拔掉他。”
谷内开始出现更多混乱的声音
有人被偷袭
有人被阵法吸进去
有人跌落乱石深坑
鲜血顺着碎石缝隙流出
空气里人嚎和兽吼交织
这是乱石谷真正的模样
不是怪物造成的
是人性吞噬出来的
林宣听到周岚的声音越来越虚。
“他们都开始杀人了……我们怎么办……”
光的声音沉稳。
“主人，你必须往谷中更深处走。”
“那是所有弟子都不敢去的地方。”
影子补了一句。
“也是上一条线你真正活下来的地方。”
林宣问。
“为什么？”
影子回答。
“因为那里没有人。”
光补充。
“只有你和要杀你的东西。”
林宣微微抬头
深谷最深处象有一个黑洞
吸走所有声音
吸走所有光
吸走所有逃亡者的脚步
他握紧石片
绕过残界兽的尸体
对周岚说。
“跟在我后面。”
周岚艰难抬头。
“去……那边？”
“只要我们往深处走，就会离开所有弟子的视线。”
林宣的声音冷得象压在谷底的石头。
“赵凌不会让人轻易追过来。”
“但我已经看到……”
他眼神变得危险。
“他正往另一边布阵。”
“他想逼我走进他准备的死路。”
周岚发抖。
“那我们去哪？”
林宣抬眼，看向那片黑洞一样的深谷。
“走没人敢走的地方。”
谷风忽然加大
卷起碎石
打在林宣面上
他却不动
那一刻
他象一个真正目睹过死亡
又从死亡里活回来的人
眼中没有恐惧
只有冷静
只有力量
只有让深谷都为之一颤的决心
林宣迈出第一步。
周岚咬牙追上。
黑暗在前
杀意在后
乱石谷真正的命局
在这一刻开始闭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