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的夜色安静得近乎凝固。风吹过杂役院外的竹林时，叶片发出细碎声响，却被周围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压低，像被黑暗吞掉一半声音。
林宣从床上起身时，天色才刚刚泛出一丝淡白。他的身体仍有些沉重，灵府撕裂后的痛感并未完全消退，但与昨夜相比，他的呼吸更稳，识海也不再象是随时会被拉入另一条世界线。
裂痕境的力量在经脉中缓缓流动，带着残界碎力特有的冷意。
他推开破旧木门，外面空气冰凉，却比屋子里干净许多。
杂役院的早晨一向开始得早。远处水井边传来几声脚步声，是其他杂役在准备一天的劳作。林宣看了他们一眼，目光平静，没有多馀情绪。
光在识海中轻声开口：“主人，你撑得比我预想中强。”
林宣并未回答，只抬手，看了看掌心那道更深了一丝的裂痕。
“昨晚那家伙……”光的声音轻了些，“他没有完全退下去。”
林宣早已感觉到。
识海深处仍有一处角落冷得刺骨，那是影子退回去的地方。他没再出现，但他的注视始终存在。
象是某种等待。
“他想试探你。”光说，“也想知道你是否有资格继续走下去。”
林宣低眉道：“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
光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我不是他。我来自灵墟碎界，他来自死亡世界线。我们都与你有关，却有着不同的‘目的’。”
林宣看着掌心那条裂痕，轻声问：“你想让我活。”
光轻轻点头：“至少现在是。”
“他呢。”
光顿了一下：“他想……不再被困在那里。”
“什么意思。”
光没有继续解释，只道：“你很快就会明白。”
林宣没有追问。他的直觉告诉他，影子不会就这样沉寂。昨夜那种带着绝望的冷笑并不会轻易消失。
他抬头时，第一缕晨光落在杂役院破旧的墙上。
这一瞬，他的视线忽然模糊了半息。
不是错觉。
是时间的轻微错位。
一幅画面像透明残影一样，叠在眼前：杂役院成了一片焦土，屋子化为灰烬，空气中漂浮着血色尘灰。
林宣的呼吸轻轻顿住。
残影在眨眼间消失，但留下的寒意却久久不散。
光低声道：“那是……另一条时间线的昨日。”
林宣抬起眼眸，目光深沉：“杂役院也会被卷入。”
光道：“那是必然的一部分。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偏移的命运’，会牵引周围所有与灵墟碎痕产生过因果的人。”
林宣想起广场上冷眼旁观的外门弟子，想起赵凌毫无温度的目光，也想起陆长老下令时的平静。
他低声道：“那我得走得更快。”
光轻轻点头：“主人，你终于有了正确的意识。”
就在这时，一道略带急促的脚步声在远处响起，正在杂役院巡查的人影出现在视野中。
“林宣，到水井那边来。”声音不大，却带着命令意味，“今天换你挑水。”
林宣应了一声，转身走向水井。
他的步伐稳，甚至有几分淡淡的冷静。
谁也不知道，他的灵府在昨夜已经撕开，他的一只脚已经踏入了规则之外。
挑水、劈柴、搬石头。
杂役的一天从来都是重复又枯燥的。但对林宣来说，他能感受到一种别人感受不到的东西。
残界碎力在经脉中的移动，在每一个动作间顺势渗入肉身。他的力气在缓慢增长，动作也越来越轻松。
“主人，你现在的修炼方式是‘行走修’。”光在识海里解释，“只要经脉里有裂痕力量流动，你的肉身会在劳作间自行适应。”
“这是好事。”林宣问。
光轻声道：“也是坏事。”
“为什么。”
光沉沉道：“裂痕的力量越适应你的身体，那家伙就越难压制。”
林宣的动作微顿。
那家伙——影子。
他能感觉到识海深处那处冷意轻轻动了一下，象是听到了这个话题。
影子低声笑了一下：“继续吧。”
林宣没回应。
午后，当所有杂役都去领取一天的口粮时，林宣正准备离开水井，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比常人的急，比常人的轻。
林宣转过头。
一名外门弟子站在不远处，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冷意。
“你，就是那个弄坏三根灵石柱的废灵体？”
林宣沉默。
外门弟子冷笑一声：“看来是你。赵师兄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值三根灵石柱。”
话音刚落，他的脚边灵光猛地升起。
他抬手，一记灵力掌风带着冷寒扑面而来。
林宣没有闪。
影子在识海深处低声说了一句：“受着。”
光却厉声道：“躲开！”
林宣的目光在一瞬间变冷。
他脚下轻轻一偏，身形在掌风擦过的一刹那掠出半步，象是提前看到了攻击轨迹。
外门弟子脸色微变：“你”
林宣抬眼。
裂痕境带来的直觉，让他在瞬间捕捉到了对方灵力流动的细节。他不是看见，而是感知。
下一击会从左下袭来。
果然，灵力从外门弟子的丹田处激涌而出，正要从左下角拍击而来时
林宣抬手。
掌心的裂痕微微亮起一线冷光。
啪。
掌力相撞的一瞬，外门弟子脸色剧变，整个人被反震得连退四步，几乎站不稳。
林宣的手微微发麻，但没有后退一步。
外门弟子失声道：“你……你是什么怪物？”
林宣没有回答。
光在识海中轻声叹道：“主人，裂痕在与你的动作匹配，它正在……学习你。”
影子轻轻笑道：“不错，至少比死的时候强。”
外门弟子见势不对，咬牙道：“赵师兄说你是废物，没想到你还敢反击……你等着！”
他说完，慌忙离开。
林宣目送他走远，才轻轻吐出一口气。
那一刻，识海中光忽然严肃地开口：
“主人，你得小心。”
“赵凌盯上你了。”
林宣抬眼。
光继续道：“昨天的混乱，赵凌不可能不知道。他是天骄，眼界高，却最讨厌‘不稳定的废物’。”
“赵凌不会放过你。”
影子的声音同时响起，冷冷的：
“上一条时间线，就是他先动的手。”
林宣的指尖微微收紧。
光轻声道：“你要做准备。”
“因为下一次，他不会派人来试探。”
“他会亲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