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从后山谷底缓缓升起，像无数丝线在空气中缠绕。林宣挑着两桶水从井边走回杂役院，脚步稳而轻，仿佛对周围风声草影保持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警剔。
裂痕境的力量在体内流动时，世界在他眼中已经不再如从前那般单纯。空气中漂浮的碎光依旧存在，那些属于残界的灰暗微粒缓慢移动，象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
他越看得久，就越意识到一件事。
昨天出现在视野中的焦土残影，并不是幻觉。
光在识海中轻声道：“那是时间碎片。”
林宣心中微动：“未来的？”
光摇头：“不一定是未来，也可能是另一条时间线的昨日。”
“怎么判断。”
“你现在判断不了。”光语气平静，“但它的出现说明，你站在了时间的夹缝里。”
林宣没有说话。
他沉默，是因为他看见了新的东西。
不远处杂役院入口处，两个外门弟子正站在那，神情紧绷。旁边的空气像被压得有些歪斜，某种危险的气息在那里缓慢游动。
那不是灵气。
那是杀意。
林宣心中一沉。
光却提醒道：“那是赵凌的气息。”
林宣抬头。
不远处的青石阶梯上，一道白衣人影缓缓走下。
赵凌。
外门真传，宗门重点培养的天骄之一。天资极高，十五岁踏入开脉，再过一年就能进入归源。宗门上下把他视为未来的内门内核种子。
他走下阶梯的每一步都带着自信，仿佛天地灵气都会主动退开让路。他的目光冷淡，扫过杂役院，没有停留。
直到他看见林宣。
赵凌的步伐微微顿了一下。
外门弟子连忙迎上前：“赵师兄，就是他。昨天对我出手，还反震了我。”
赵凌抬眼，注视着林宣。
那一双眼睛，不带杀意，却带着一种审视猎物的冷淡。
林宣肩上的担子缓缓落地，动作稳定，没有半点畏缩。他知道赵凌为什么来。
三次测灵的混乱。三根灵石柱被毁。宗门内众多视线开始盯着他。
赵凌最讨厌不稳定的存在。
赵凌走近几步，停在林宣三丈之外。
“你就是林宣。”
语气平静，却让周围空气更冷了几分。
林宣没有回避：“是。”
赵凌仔细打量着他，眼神中出现一瞬间的莫名情绪。
“你很安静。”赵凌说，“不象传言中那样。”
林宣沉默。
“你昨日震退外门弟子，用的是什么力量。”赵凌继续问。
外门弟子连忙道：“一定是邪法，他灵根残缺，绝不可能做到……”
赵凌抬手示意他闭嘴，目光始终落在林宣身上。
“我问你。”
林宣缓缓抬眼：“我也不知道。”
赵凌目光微敛。
光在识海里轻声道：“主人，他在试探。他怀疑你有异变。”
影子的声音却低低笑着：“另外那条时间线，他杀你之前，也是这么问的。”
林宣的呼吸轻轻顿了一下。
赵凌忽然抬手，指向不远处的空地。
“来。”他说，“与我对一掌。”
杂役们顿时吓得躲远。有些外门弟子听到动静，也从不远处赶来，站在台阶上看热闹。
“赵师兄亲自出手？”
“这林宣怎么敢接？”
“那是赵凌，外门第一天才。”
风声刮起尘土，在空地上掀起一层细雾。林宣站在那里，身影单薄，却稳如磐石。
赵凌走到他对面五步远，衣袍无风自动，袖间灵光微微波动。
“我不会伤你。”赵凌淡淡说，“只看你的力量流向。”
光立刻紧张道：“主人，不要硬接。”
影子却笑了：“接，他不会控制力。”
林宣并未动。
赵凌轻轻伸手，掌心朝前，身前空气微微扭曲，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波纹扩散。
那是法象境才能具备的初步灵力形态。
他没有真正出力，却已经逼得外门弟子们心脏发紧。
林宣抬起右手。
掌心裂痕在阳光下静静躺着，象一条细小而深邃的黑色纹路。
赵凌的掌力逼近的一刻。
空气在林宣面前撕开了一道几乎不可察觉的纹。
裂痕之力自行浮现。
一瞬间，赵凌的眼神动了。
“这是……”
轰的一声轻响。
两股力量在空地中央碰撞。
尘土被震起，空气炸开一圈微小涟漪。
外门弟子们张大了嘴。
林宣没有被震飞。
他只是退了半步。
而赵凌，衣袖微微震起。
赵凌抬头，再看林宣时，眼神已经完全不同。
不是轻篾。
不是冷淡。
而是……认真。
“你的力量，不属于天岚宗任何功法。”赵凌低声道，“你身体里，有不该存在的东西。”
光在识海中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
影子却发出压抑的笑声：“来了。”
赵凌缓缓开口：
“你，跟我走。”
林宣问：“去哪。”
“去见陆峰主。”
四周瞬间安静到极致。
陆峰主，天岚宗执掌外门的真君，地位远高于赵凌。
一旦落入他的视线……
光的声音沉到极点：“主人，不能去。他是第一条时间线逼你走向死亡的关键之一。”
影子轻声道：“你若去，就会重复上一条结局。”
赵凌正等他回答。
林宣垂下眼，指尖微紧。
然后抬起头。
声音平静，不带任何波澜。
“不去。”
赵凌的眼神第一次冷了下来。
空气在这一刻彻底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