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悟。
刘念月问她是否有这个觉悟。
秦秋没法回答。
因为她没法肯定的告诉刘念月。告诉她说“我会”。
她其实想了很久,才来到了刘念月的面前的,她想了很多质问的话语,也想了很多要做的事情,她以为今天自己可以问个清楚。
刘念月的确是说了个清楚。
可那绝不是自己想象过的答案。
但意外的……合情合理。
而且,她没有骗自己。
说是本能有些可笑,但她知道,如果自己质疑此刻刘念月这份话语的真实性,那么她就会放弃自己了。
不会加害自己,但绝不会再把自己当做是伙伴,她们会真的分道扬镳,会真的渐行渐远。
这是——不可以发生的事情。
“对,对不起……”她有些干巴巴的说,“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皇帝威胁过刘念月,更不知道自己就是刘念月的把柄,皇帝以此来控制刘念月,否则她都不一定会进宫——是因为自己过于贪婪的想要在后宫当中混出一个名堂……即便是她们已经做得足够小心……可还是被人发现了。
她小看了这个时代的人,小看了那个名为皇帝的存在。
她也小看了自己的伙伴。
没有想过她们深邃的内心。
“你不用和我道歉。”刘念月说,“但想来,也不用回答我的问题了。”
秦秋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只是一味的道歉,那么就已经是答案了。
不过其实刘念月知道的,她其实知道,自己问出这样一个问题,就会得到这样子的一个结果。
可是又如何呢?
“你回去吧。”
她只是说:“我还有一些东西要做,你去忙你的,皇帝现在的压力应该并不小,这一场战争对他来讲至关重要,人在这种时候会比较脆弱,如果你能够吸引他的注意,他或许会靠近你。即便是他知道你想做什么——但这未必不是你的牌,人都会想要戏弄他人,他对你有一种猫捉老鼠的心态,你却也可以将计就计。”
秦秋还想说点什么,刘念月只是挥了挥手,然后静默的坐在那里,什么都不说。
秦秋终于还是走了。
她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而后碰到了杨迎春。
那个和自己一起进宫的女子,不过她的品阶是远远比不上秦秋这个美人的。她只是御女。
说白了,正七品。
和秦秋这个正四品不是一个等级的。这还是她在礼仪的考核上已经比较出众的结果,正常来说,没有太大背景的人入宫就是如此,即便她的亲戚是京官。
毕竟那又不是她的父亲。
她热切的和秦秋打招呼。
在来选秀的路上,对方称呼她为“秦妹妹”。因为她的确是比自己年纪要大几个月,但是从入宫之后,她就称呼自己为姐姐。
只能说等级森严。
“杨姐姐莫要取笑我,姐姐大我几个月,如何能够这样喊?”她脸上也露出笑容,“我们可是同乡!在这后宫之中,我能够依靠的,只有姐姐而已!”
她这话说得好听,杨迎春也是脸上带着笑容:“姐姐受封美人,而我不过是一御女,达者为先,我叫你一声姐姐,也是理所应当,还请美人不要拒绝。”
秦秋和她扯了一会儿,发现没办法让她改口,也就只能认下来。
而后,杨迎春略带试探的询问:“姐姐和那尚功刘小姐,可是相识?”
说到这里,秦秋笑了:“你忘了不成?我们刚刚来京城时候去的那个胭脂水粉铺子,花银子买我诗的那个,那就是刘小姐,彼时她也没有入宫。”
杨迎春愣了一下:“啊?那竟然是刘小姐!姐姐真是好福气!以诗词之能,就认识了刘小姐,还打动了皇后,陛下——我若是有姐姐这般诗词之能,那该多好!”
她看上去对刘念月非常羡慕,随后她又有一些不好意思的说:“姐姐,妹妹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姐姐是否可以帮帮妹妹。”
“我们是同乡,只要我帮得上忙,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杨迎春露出笑容:“不知姐姐可否帮忙引荐一番,我想和刘尚功认识。”
“这是为何?”
秦秋有些不理解。
杨迎春叹了一口气:“姐姐乃是美人,又受皇上,皇后的看重,自然是有所不知——对于我等御女来讲。各项开支用度,都是——不齐的。”
她说到这里,变得小声:“吃穿用度,例钱,都会被拿走一部分……妹妹家世姐姐也清楚,不是特别富裕,如今入宫之后,家里也不见得会支持,这深宫之中,虽然不缺吃穿,但若是想要往上……只怕是……”
她面露哀伤:“如姐姐这般在宫中有名的,说不定还有见到陛下的机会,如我们这般……姐姐,我向其他人打听过,好些人还是陛下继位那年入宫,如今五年过去,从未得过陛下宠幸……再有一两年,要被逐出宫去,古佛青灯为伴……姐姐,还请你帮帮妹妹!”
那看来,自己今天不是刚好碰到杨迎春,而是她在等自己。之前她应该就打算攀附些关系,只是没有找到人,最后才不得不找到自己这个“同乡”。
这其实可以理解,大家一起入宫,入宫之前,她还是那个小圈子的内核。但没曾想,入宫之后,秦秋的地位高这么多,她心中肯定是有些不平衡的,不管是嫉妒也好,亦或者其他情绪也好,不愿意拉下脸面来求秦秋,也是正常。
但这绝对是在其他人那里碰了钉子,所以才不得不来找自己。
她应该也做了不少心理工作。
“杨妹妹哪里说这个话,我都说了,我们乃是同乡,岂有不帮之理?你我姐妹,在这后宫之中,理应相互扶持才是!”
她做出很热切的模样:“只是……唉!你有所不知。”
她也开始叹息:“我的确是因为那首诗和刘尚功有些联系,常去见刘尚功,说白了也是想要和她结下一份友谊,她乃是京城刘氏之女,乃是前朝就在世的千年世家,若是能够得到她的帮助,定然能够在这后宫之中如鱼得水。但刘尚功虽然喜欢我写的诗,却并不真正与我结交,她显然不愿意插手到后宫之中。”
“杨妹妹,须知,以她的身份,即便是不入后宫,也能够得到陛下的宠爱。”她也恰当的展露出无奈,“并非姐姐不愿意帮你引荐,而是姐姐如今也很苦恼,如何才能和刘尚功打好关系——若是妹妹有什么办法,不妨说给姐姐?若是能够与刘尚功交好,姐姐自然也能够引荐你给她。”
杨迎春听到这个消息,又是失落,又有些欣喜。
失落是因为,她没有办法通过秦秋认识刘念月。
但欣喜是在于——这秦秋混得好象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好,虽然比较出名的,但也未曾听说陛下召见。
虽然有诗词之情,但引诱不了陛下,就都是空。
尽管从当下的立场来看,对她不算是友好,但从自己的内心来讲,她平衡了许多。
你诗美人,好象也不见得比我混得好多少?
“姐姐,还请莫要慌张,以姐姐的才气,总归是能够吸引这些人的,那刘尚功不愿参与后宫斗争,不也会见你吗?这说明,姐姐才气,她还是很喜欢的。只是还有所顾虑,等到姐姐和她之间的关系越发深厚,她理应无法抽身事外。”
这话说的其实挺有道理的。
让秦秋不由的陷入了思考当中。
此刻,她和杨迎春正好走到了一处水潭之前。
水潭之中倒映着她和杨迎春的模样。
啊……
她好象突然理解了。
潭水中的人儿,几乎都让她自己想不起自己原来的模样了。
刘念月,也不是曾经的那个理工男。
她不应该用理工男的目光去看刘念月。
就象是她脑海中有名为秦秋的少女的记忆一样,刘念月的脑海中,也有那个少女的记忆。
尽管她们的自我认知都是穿越者,但是——那个刘念月谦虚躬敬。
她是他,也不是他。
即便是同一个人,也有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的说法,她们其实已经许久没有真正的谈过了。
更何况,还有穿越这样子的大事。
她不了解现在的刘念月,不真正理解她的想法,她的愿望,当初在群里大家的约定——在发起那个事情的时候,她们理所当然的想着,同为穿越者,大家一定会同意。
当时刘念月久久的不同意,大家还在群里指点她,嬉笑着问她“是不是怕了”。
她们从未想过对于刘念月而言,那是什么样子的决择。
她比她们的地位都高,也就比她们更加清楚这个世界,这个朝代的力量。她也就更加清楚做出这份决择所需要承担的代价。她们当时能够对刘念月开玩笑。
是因为她们从未想过刘念月会拒绝。
但事实上就是,刘念月很有可能拒绝,只是她选择了同意而已。
而她们把这当做是理所当然。
“原来如此,今日方知我是我啊……”
杨迎春疑惑的看过来:“姐姐何出此言?”
“只是见得水中镜象,一时间有感而发……实不相瞒,我时常以为,我还在那县城当中,今日照见潭中自己,猛然惊觉,我竟已在后宫之中。颇为感慨!”
杨迎春看向了潭中的自己:“……姐姐说得是。在县城之中的生活,恍若昨日。今已在后宫……”
她也多了几分感慨:“却不知昔日的决择,是否正确。”
杨迎春不得不去想这个问题。
在入宫之前,每个女子都觉得自己可能会被皇帝看重,可能会成为贵妃,甚至成为皇后,母仪天下。毕竟,大家的容貌都是从小被人吹捧,大家也精于礼仪,女工,诗词歌赋……
可是真正到了后宫之中,大家才猛然察觉,那不过是一场幻梦。
说是什么宫女也有被皇帝临幸,而后产下龙子的可能。
少女们怀揣着偶然被皇帝看重,然后一步登天的梦,来面对深宫之中的清冷寂寞,勾心斗角。
若是当初不入宫——或许已经嫁人,在家相夫教子了……未尝不可……
只是,后宫不是你想来就能来,想走就想走的地方。
“姐姐不愧是诗美人,随意一句,就引人深思。”她有几分真心的说。
……
刘念月当然不知道秦秋终于开始真正的接触后宫之中的其他人,她对这个事情本身也没有什么兴趣。
理论上来讲,这种朝代的战争,如果双方统帅都比较保守,稳扎稳打,打个几年时间也是正常的。如果是比较激进的统帅,那么或许几个月就能够大决战,然后分出胜负。
朝堂之中很多人想能够速战速决,这样对于后勤的负担比较小。但是对于皇帝,对于刘念月来讲,都希望这场战争打久一点。
打得越久,皇帝就越能够在各大势力当中回旋,从而掌握更多的力量,而刘念月就能够做出越来越多的东西,说不定能够在战争中有所助力。
当然打得太久了也不行,打得太久了整个大干都要被拖垮。
不过非要说,能够大幅度影响战争状况的,果然还是火药。
火药这个东西,说起来,真的不难做。
至少黑火药是好做的。
很多穿越类小说总是给火药的研发设下种种障碍,但实际上,如果只是黑火药的话,做起来真的非常容易。
只是威力比较遗撼。
原来世界的抗战期间,很多地方使用黑火药做地雷,对面士兵踩上去,爆炸,以为自己死了,起来一看,发现自己脸炸得漆黑,但是没事儿——只是声势吓人。
然后爬起来继续前进。
但是这玩意儿……
你说在这个时代没用吧。好象还真有用……尤其是对骑兵来讲。
如果只是人类被吓到了,碍于军规,将士的威严,还可以控制住,但若是大规模的骑兵的马被惊了。
直接阵型溃散。能够造成的伤亡那就大了。
只是她有点不想把这个东西拿出来。
毕竟如果这算是杀招了——真要给那皇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