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简直是咄咄逼人。
刘念月只好无奈的抬起头，看向了皇帝的眼睛。
她尽量放空自己的大脑，让自己什么都不要想。
这样子的眼神，在皇帝看来，就显得非常的……额，瑞智？
主要是用“傻子一样的眼神”来形容这样一个美人的确是不合适，何况刘念月是有大智慧，大学识的人。皇帝实在是不忍心用这样子的词汇来形容。
啊……大智若愚。
是了，就是这个词汇。
就当她是这样吧！
“薛国公给朕上书了。”
皇帝突然之间说起来薛国公的事情。
这让刘念月有些意外，这人都要出征了……
“不会是他还想问有没有什么能够用在战争当中的东西吧？虽然不是没有，但是现在做不出来。而且薛国公不是名将吗？打大野的人，即便是那边有越王的人帮助，不说胜，应该也不至于兵败吧？多少要打一段时间。”
皇帝一听：“你还有能够用在战争当中的东西？”
“需要时间才能够弄出来，我要是能做的话会想办法制作的。我也不想这一战输掉。”
她说得倒也没错。于是皇帝说：“这倒是个重要的事情，不过薛国公上书不是说这个的。”
“那是干嘛？”
“他儿子还是想娶你。他这要出征了，说是朕反正也没有把你纳入后宫，向朕求亲。”
“啊？”
刘念月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说是他儿子在酒楼的时候偷偷见过你，惊为天人，日思夜想，知道我把你叫到宫中不敢有想法，但是发现我又久久没有把你纳入后宫，觉得是我拉拢刘氏的行为，他说这一战艰难，不知道能不能回来，越王不是好惹的，希望朕能够满足这个请求。”
“他薛国公家的儿子，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我虽然也算是国色天香，但光是从长相来说，应该也能找到比我更好看的吧？哪有什么日思夜想？薛国公一定还有别的目的。他不正是因为陛下您的敲打，所以才退了和我之间的婚约吗？这会儿胆子又这么大了？”
皇帝笑了笑：“他这是故意的，毕竟他这一番离京，他人不在，即便是和京城刘氏合作又如何？真不会怪罪于他，倒不如说，这是安朕的心，是告诉自己，他怕他战死沙场，所以给子孙后代留个后路，是向朕表明，此战他不惜性命——同时，他应该也是看上了你做生意的能力。”
“便宜给他占完了！又要钱又要人的！”刘念月颇为不满，“这是把我当什么了？”
说到这里，她心怀警剔的看着皇帝：“你不会要同意？你经常往我这里跑！这宫里的人都说我是你的人！你要是把我嫁给薛国公之子，岂不是给自己戴绿帽？我嫁过去也很尴尬啊！”
她显然是有些慌乱，连“陛下”都不说了。很是害怕皇帝把她嫁出去。
“哦？你承认是朕的女人？”
“那我现在出去说我不是，我和你没有关系，你愿意吗？”刘念月盯着皇帝，“我怕我说了第二天就完蛋了。”
皇帝愣了一下，他随即反应过来刘念月的意思，意思是，她现在出去说皇帝没碰她，找个稳婆验明的话——那么朝堂大臣第二天就要弹劾他，要想办法把他从皇帝的位置上赶下去了。
要说理由的话——
他登基五年无子，把人纳入宫中去不做那种事情，你是不是不行？不能人道？
那如果你不能人道的话，那你是真的没资格做皇帝，哪怕是大臣们本身是拥护皇帝的，都要把你赶下去，更何况大臣们和皇帝并非一条心。
想到这里，他脸一黑：“朕怎么可能同意？说到底，薛国公上书，不过是为了表明一个态度，朕驳回即可。还有你，若是朕听到一些风言风语，朕不会收拾你，但不代表不会收拾其他人！”
“……臣妾遵旨。”
皇帝不算是太开心的走了。
刘念月在想，皇帝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既然他本身就打算驳回薛国公的请求，那么为什么要和自己说一声？吓唬自己一下？
他是不是没有事儿干了啊？
发狂了一天天。
她继续搞自己的小发电机。
在大军出征的那一天，皇帝拿出来秦秋的诗，带着文武百官，为薛国公壮行。
大家也是第一次听到秦秋的名字，虽然身居宫中，却能够写出如此豪迈的诗歌——皇帝此举，是否意味着后宫格局的变动？
虽然常说后宫不得干政。
但实际上不是这么个情况。
简单来讲，后宫格局往往反映朝堂格局。
朝中厉害的大臣，身居高位的氏族的女子，在后宫之中，就是地位尊贵，这是很简单的问题。不是说你皇帝想喜欢哪个就喜欢哪个的。
譬如说你过于宠爱某个妃子，而冷落了某些妃子，然后这个妃子给家里人一告状。
立刻就有官员写奏折说“皇后乃是国家之本，陛下宠妃而忘后，你是动摇国本之举——”
类似于这样子的事情其实并不少见。
所以皇帝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自由，尤其是想要当明君的。至于说想要当昏君的……那另说。
总而言之，从后宫可以窥见一部分朝堂的局势。皇帝专门在这种场合提到了诗美人，或许是皇帝想要在权力的斗争中有新的手段？
不过当今皇帝并没有那么强势。
民间传闻说皇帝是暴君——怎么说呢？多少是有些背锅了。毕竟很多事情，官员们做了之后，说一句“此乃皇帝的命令”。
然后就哦豁。暴名就扣在了皇帝头上。
官员们挑选帝王的标准是软弱，好说话。仁慈和软弱是官员们看重的品格。这样子的话，皇帝说起来是天下之主，实际上却是官员们的傀儡，实际上治理天下的人就是朝堂诸公。
不过近年来皇帝的确是比刚上位的时候果断了很多，不过大家不好说是皇帝的念头还是国舅的念头，毕竟国舅的权势越来越大——好象说是皇帝什么事情都找国舅商量，一些朝堂上的争论，皇帝也会暂时搁置，过后去问国舅。
可谓是权势滔天。
所以，这些年来，皇帝虽然在民间的名声是“残暴好色，荒淫无度”。但在文武百官眼中，这个人独宠当今皇后赫连云沫，这或许也是皇帝没有子嗣的原因，不少人都想打着这个牌子去弹劾皇后。以此来打击国舅的势力。
如今，皇帝提起另外一个妃子的名字——是不是意味着，皇帝终于开始对国舅不满了？
当然，当下众多官员们并不会动手，毕竟现在打仗，若是这个时候朝堂之内开始激烈的斗争，到时候真的没打赢，那更是官员们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在第二天，秦秋久违的来到了尚功局，她现在虽然还是美人，但已经是很有名气，是有“圣眷”的，也就远比之前有威势。
她来到了刘念月的面前，认真的看着她：“你是不是给皇帝说了什么？”
“诗美人在说什么？还有，应当称呼为陛下或圣人，诗美人礼仪这方面，还有待学习，如此失礼，如何能有圣眷？”
刘念月温和的说，身上丝毫看不到一点现代人的影子，简直就象是土生土长的千金小姐：“小桃，去把之前的贡茶拿来，陛下赏赐的那个。给诗美人沏茶，我有话要和诗美人说。”
她是有功的，所以皇帝给予了赏赐，当中也就有这些玩意儿。
因为皇帝总是过来，小桃也是轻车熟路，她知道这是两个大人要谈话，让她去把其他人也都屏退。
很快，茶水端上来，而后小桃退出去。屋内，屋外，也就只有她们两人。
“你这样子过来找我，别人会以为是我在背后支持你，因为陛下宠爱我，所以宠爱你，觉得京城刘氏有什么想法，这并不好，秦秋。”
“回答我的问题！刘念月！你是不是出卖了我们？”
秦秋看起来很激动：“这一定有问题！皇帝既然看重我，就不可能不专门来宠幸我，至少也要见我，和我聊聊天，除非……他知道我打算做什么！”
刘念月端起差别，温吞的喝茶，然后问：“是萧素素和你说的吗？”
“你！你承认了？！”
“我承认了？”刘念月微微摇头，“你可以上书找陛下对峙。看看我是不是出卖了你们。”
虽然她没有直接承认，但是秦秋显然已经认定了这个事实，她脸上写满了被背叛的凄苦：“你为什么？皇帝给你下了迷魂药了！你要背叛我们！这个世界！只有我们才是一体的！这些古人都是蠢货！这些人脑子里面抱着那些愚蠢的念头！我们要改变！改变这个世界！改变这个状况！说不定，就只有这样子！我们才能回去！
你为何要背叛我们？你为何要这么做？你不想回去吗？你不想家吗？你不想自己的父母吗？你不想那个时代吗？时间流速不一定是一样的……你还要在这个世界蹉跎多久？”
刘念月终于放下了茶杯：“所以，你们看到主线任务了？改变这个世界就能够回去……证据呢？怎么样才是算是改变了？标准呢？你也是学理科的，平时喜欢文学和历史我就不说什么了，但是秦秋，能不能有点理科思维？证据，度量……一个都没有，凭主观臆断吗？”
“……可就算是如此！你最多不和我们同行！你为何要背叛我们？皇帝到底知道我们抵达了什么程度？”
刘念月看着她：“真是奇怪了，在皇帝的帮助下，叶涟开了镖局，偷摸训练属于自己的士卒，精兵。萧素素女扮男装混入朝堂，你也在后宫之中，这不是你们自己选的路吗？我非但没有阻碍你们的行为，反倒是多有助力。你却在这里质疑我？当今皇帝独宠皇后不是一天两天了，别说是你，在你之上的四大妃子，九嫔，也不见得有侍寝的机会，你凭什么？就凭你抄的诗？”
她审视着秦秋：“叶涟在积攒兵力，萧素素混迹于朝堂，提升自己的地位，了解国家大事，你应该想着的是怎么引诱陛下，爬上龙床，然后看看能不能踢飞皇后，自己坐上去。如此，几方合力，大事可成，我可以为你们提供做事时候的经济援助——我有对不起你们的地方吗？你们要钱我没给吗？还是说，我害你被送入大牢，满门抄斩？”
“……”
秦秋沉默了。
“秦秋，这里不是我们那个世界，这里说错话真的要杀头的，一言不合全家升天！改变不是你想就能够做到的，脚踏实地的去谋划，去积累力量，不是说你没有被陛下召见，不顺利，就来找我的麻烦。何况……”
她突然笑起来。
“我的确是说了。什么都说了，你们的谋划，聊天群，我们的由来。所有，全部！”
明明刚才她都不正面回答，但现在突然之间，她就和秦秋爆了。
秦秋转瞬间被愤怒支配，她冲上前来，掐住了刘念月的脖子。
刘念月只是看着她。
“你可以掐死我。”
声音沙哑，脸色开始变红，但她还是很从容的模样。
秦秋的手不由得放松了一些，她缓缓退后，失魂落魄的坐下：“为什么？”
“因为我不说，你会死。”刘念月说，“不，你不一定会死，你会被送到天牢深处，严刑拷打，什么烙铁，什么老虎凳……简单来讲，皇帝发现了你和我之间的联系，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但他直接找到了我，他暂时不会对付我，但是可以对付你。”
她的语调很平静，目光也并无波澜：“我可以什么都不说，我也可以选择性的说，但是我不知道，说到什么程度，皇帝才会相信我，说到什么程度，皇帝才会放过你，所以我只能全都说，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跪在他面前，求他放过你。”
她的视线是如此的平静，可是秦秋却不敢直视。
“你们想要造反，我知道，很多地方民不聊生，我也知道。但是要造反，要有拼上一切的觉悟，我不知道你们下定决心时候是怎么想的，我只问你，如果你我立场对调，你是皇后，而我是罪臣之女，皇帝发现了我们之间的联系，你会为了救我，对他说出情报吗？”
“我……我当然……”
当然什么？
“我会。”刘念月说，“我考虑了很久才同意添加你们，在同意造反的时候，我就做出了决定，如果有人会死，那我先死，如果有人遭难，那我不惜一切，即便伤害其他两个人。你可以不惜你自己的死，你会不惜我们的死吗？”
这是刘念月，一直想问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