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本人其实是没有想到的。
他看着自己面前弓身的国舅,以及他身边站着的女子,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
“你是说,让这萧素素,女扮男装,进入朝堂之中为官?”
他当然知道萧素素是谁,他也从刘念月那里知道一些事情,但是他是真没想到,萧素素能够说服国舅,虽然的确是亲戚,但说起来还是比较远——这个萧素素是有什么才能,让国舅亲自举荐?
他的目光落在萧素素身上。
皇帝至今为止,见过叶涟,秦秋,刘念月,这应该算是她们四人组当中的最后一人。
当然不排除刘念月骗了自己,她们还有人——不过这并不影响什么。
叶涟是那种身姿高挑,颇有一些英姿飒爽味道的女人。其性格也很符合她的外貌,秦秋则是较为丰满,充满女性风情的女人再加之她那文学气质,也算是吸引人。
刘念月则是经典的大家闺秀,很有楚楚动人之感。
这萧素素……
一眼看过去,皇帝就知道,这是个当官的料。
光是从演技上来说,就和刘念月不是一个等级。刘念月不太能够藏住眼神,但是萧素素可以。
身材倒是和刘念月差不多,容貌也不差,只是——若是女扮男装,难免会显得身姿矮小。
但对方的眼神,让皇帝觉得熟悉。
那和朝堂上老狐狸们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神,他们可以张嘴就哭喊,叫唤。亦或者义正言辞,道貌岸然……但他们的眼神就是这样,冰冷的,充满算计,就象是平静的潭水下孕育着的暗流。
“说说理由,国舅,此事非同小可。”
国舅点头:“自然如此,陛下,请看此奏折。”
国舅将一个奏折呈上。
皇帝拿过奏折一看《王朝三百年定律》。
……
“啊……她献上的是这个东西……陛下有看过吗?”刘念月问。
皇帝点头:“都写出这种东西了,自然要观摩,朕觉得说得有些道理。”
“所以陛下答应了她的请求?”
“对。”
“陛下给的是?”
“从五品,翰林院侍读。”
刚好可以上朝的品级了属于是,皇帝还挺吝啬的。
但她也松了一口气,如今她们也算是朝中有人了,虽然萧素素之后的日子还不见得好过。
“你好象对那种东西不太意外?”
那当然,属于是穿越者必读项目了。
什么王朝周期律,什么小冰河时期之类的……不是说没有道理。只是说刘念月没想到萧素素会直接把这东西拿出来当投名状献给皇帝,也要硬到朝堂为官。
之前听萧素素说是打算借用国舅的势力混入科举之中——大干因为是举孝廉和科举并行,所以在科举上没有那么严格。类似于国舅这种身份,是可以插手的。
但没想到对方如此激烈的入朝为官……她和秦秋之间有什么交流吗?
刘念月不好确定,她觉得应该是有的,但是她也没有什么证据。
“这种东西对陛下有用吗?”刘念月反问,“臣妾以为,大干的问题,陛下都很清楚。”
“你就算是说这些话,朕也不会因此而感到高兴。”
“臣妾也并非在吹捧陛下。”
刘念月的态度很是平静,她在学着平淡的和皇帝相处:“陛下今日前来,还有别的目的吧?”
毕竟,这种事情,皇帝没有必要专门跑过来和自己说一声,估计过段时间,萧素素也会把这个情报分享出来。
“朕听说你弄了很多磁石,你要做什么?”
刘念月眨了眨眼睛:“不曾想陛下对这个有兴趣。”
“为何没有?”
“这些乃是百工之事,陛下圣心驭天,放牧万民,又如何关注这些东西?”
“你上次做出来的望远镜,朕就很感兴趣。”
刘念月笑着说:“那是因为上一次的东西,对于陛下战事有利——如今臣妾搞的东西,暂时还用不上,陛下也感兴趣吗?”
“对。”皇帝直言不讳。
刘念月深吸一口气,她于是说:“既如此,臣妾就斗胆假冒一次国师,陛下以为如何?”
“哦?”
“陛下可曾听闻,掌心雷?”
皇帝愣了一下:“掌心雷?朕的确是听闻过这种功夫,但实际上是一种发力的技巧,宝库里面没记错的话,是有这个功法的,你要学武吗?”
刘念月摇头:“发力的技巧……陛下,您乃是天子,天子掌天地之伟力,以雷法加身,制裁天地万物,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你用那些磁石,和雷霆有关?”
“恩嗯,臣妾在想办法掌握电。”
“可行乎?”
“可。不过暂时用处不大,最多就是,吓别人一跳。也电不死人……所以臣妾说是掌心雷。”
“具体和朕说说。”
刘念月有点不想解释:“只怕要花些时间,陛下时间宝贵……”
“无妨,还没有到正式上朝的时候,便是朕夜宿你这里,又如何呢?”
那你就有点过分了。
刘念月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解释:“话说天地万物,皆由阴阳二气所生,陛下可以认为,阴阳相吸,故而,若是将阴阳分隔,是不是就有吸引之力?若是同性,是不是就会相斥——以此来看,则可知磁石之力,若由此观……”
她尽量用皇帝能够听懂的话语阐述了磁生电的状况。
虽然也不是很明白,皇帝听得云里雾里,但是他听得津津有味。
但皇帝听得很有兴趣:“尽管还有不少问题不明白,但……此可为道邪?”
“此即为道也。”
皇帝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陛下还不走吗?”
“朕说了今日在你这里留下。”
刘念月当即心中一慌:“陛……陛下……”
“你怕朕对你做什么?”皇帝挑了挑眉头,“但朕富有天下,想要什么,就应该得到什么,你又如何能够拒绝?朕今日觉得你秀色可餐,便要将你吃入腹中,你可有不满?”
刘念月面露凄苦之色:“若是陛下强求,臣妾,不敢不从。”
看她这幅样子,皇帝有些无趣的摆了摆手:“真是让人无趣,朕还没有对女人渴求到这种程度。”
他于是离开了。
皇帝又在试探什么?正所谓伴君如伴虎——和皇帝相处,真的让人感到压力很大,简直不知道对方脑子里面在想什么。
年后,第一次上朝,萧素素就去了,但她这个品阶,本身就是小透明,也没有人在意多了这么一个人。实话说,虽然有理由上朝——但并没有什么说话的权力,她又不是御史。
但她做了一个比较有意思的事情,她在原地打字。
简单来讲,就是把群聊当做是备忘录,把朝堂上每个人说的话都记录下来。这样子之后就可以用来查看。
顺带的群聊里面的其他人也都可以看见。了解朝堂之上发生的事情。
群聊的好处就在这里。
不用真正的打字,只要脑子里去想就能够打出来文本。
所以,少女们也通过这种方式,来知晓朝堂上发生的事情。
这对于她们来讲很重要,要知道,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就是很多事情的风向标,很多朝堂上的命令,要过十天半个月,才会具体落实下去。
如果能够提前知道情报,对于民间的人来讲,怎么讲都是赚,怎么弄都是把握契机。
不过现阶段,对于几个女人来讲,并没有那么重要。
但不管怎么说,这开年的第一次朝会,最重要的事情,仍然是对大野的战争,但——因为知晓了越王之事,让这个战争的性质发生了改变。
在休息的这段时间里面,朝臣们显然也相互讨论过这个事情,并且心中都有了自己的想法。
因此,这一场朝会上,大家经过讨论决定,将越王定义为反贼。宣布其通敌卖过之罪。
皇帝还专门写了一份越王十大罪,通传大干三百六十州——即便是已经被占领的地盘,也要想办法送进去。
强调此战的正义性。
自皇登基以来,朝堂诸公,很少有这么团建的时候,只能说,当外部的敌人出现,的确能够给组织内部带来一些凝聚力,不过也有难以凝聚的情况……但至少眼下的大干,朝堂众人是不愿意被大野打败,被越王打败的。
各大世家当中,在战争开始之前,和大野之人偷摸做生意的其实有不少,但是世家之人终究还是要脸。
毕竟这种生意说出去就丢人。所以大家才都是偷摸做的,这波大野打过来……你要是再做,就有点丢世家的脸面了。当今天下还没有落魄到这种程度,何况当今皇帝其实还挺符合世家心意的。毕竟是个暴君。
越王这种人怎么能够上台呢?
所以宣传得很快,几天时间,整个大干,群情激奋。
有一说一,刘念月她们都开始怀疑,这个大野所谓的越王,是不是皇帝自己安排的人,真的有这个越王存在吗?是不是皇帝为了夺权,给自己硬造的敌人?等他通过战争获得了更高的权力,名望,然后那个越王就失去了利用价值?
这个说法是萧素素提出来的。
但是她说出这个说法之后,群里面就沉默了。
大家很害怕这是真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说明,当今的皇帝,很聪明,而且有很大的魄力,更重要的是——如果这是皇帝的安排,这就意味着,在继位之前,皇帝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他的手中还捏着一股完全不让世人知晓的力量。
但话说回来,朝堂诸公也不是傻子,他们总归是会派人去调查的,理应是能够确定所谓越王的身份,确定大野那边是要和大干硬碰硬,才会和皇帝联合起来,先把大野解决。
但这如果真的是皇帝的算计……
所以大家沉默了。
然后皇帝又来了。
“陛下,臣妾不是您的后妃,您常来这里,会有人劝谏的。”
“朕沉迷美色也不是一天两天,便是有人劝谏又如何?他们说得严厉,其实巴不得朕如此,而且……朕登大宝五年,却还没有子嗣,这也是一个问题。”
你不会是生不了吧?这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刘念月不敢说。
“来和朕说说,关于朝堂之事,你们是怎么想的,关于和大野的战争。”
“陛下英明神武,朝堂众臣一心,想来对付大野不成问题。”刘念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说到底,也只是一个马背上的种族,在草原作战,尚且畏惧他们几分,若是攻城略地,还是大干将士更擅长。”
皇帝笑了笑,于是说:“那你觉得,凭借这一场战争,朕能够收回多少权力?”
“陛下?!”
“你们没有讨论吗?譬如说越王是朕的手笔之类的?”
“……”
“看来是有。”皇帝笑了笑,“这么想的不只是你们,朕也不想骗你们,所以提前和你们说一声,这和朕没有关系,当初越王逃走,朕也很意外——原本朕都没有想过自己会登基,只想做了一个闲散的王爷。却没曾想,最后皇位落到了朕的头上。刚登基的时候朕还不理解,后面才意识到,越王到底在跑什么。如今越王归来……”
他叹了一口气:“虽然看起来是朝堂一心,共同对抗大野,但绝对不是如此。这场战争绝对会旷日持久,而越王一定在大干内还有党羽,有拥护者,会跳出来颠复江山社稷。”
皇帝的表情很是认真:“朕和你说这些,是想要告诉你们——你们的到来,或许是朕的机缘,或许是朕的灾劫。但,你们若是要举大旗,也希望你们能够协助朕打败大野。大干社稷,不可落入外人之手。至于天下之主,且凭本事来争,你以为如何?”
“陛下……何必如此?”
皇帝盯着刘念月。
刘念月收敛了自己的目光,低下头,不让皇帝看见自己的眼睛。
她最近有意识到,皇帝好象能够通过自己的眼睛发现自己有没有说谎。
“你说,朕若是一个闲散王爷,向刘氏提亲,应该也不成问题。徜若为帝的不是朕,你会怂恿朕,利用朕的势力,造反吗?”
“臣妾,定然是忠于大干的,昔日想造反,不过蒙昧无知,误解了陛下。如陛下这般圣明之君,臣妾如何有造反的心思?”
“既如此,为何不敢看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