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人不能在朝堂。是一件让人感到有些痛苦的事情。
因为大野使者进入朝堂，然后在朝堂上大放厥词的事情，刘念月没能亲眼看到，都是一些传闻，这件事情在民间的波澜甚至超过了在宫内的波澜。
宫内人大概也都清楚情况并不简单。
但对于百姓而言，他们知道的事情是——大野自称才是中原正统。
这里涉及到了一个问题。
和当今皇帝有很大的关系。
简单来讲，元贞一年到五年的这个时间当中，大野并没有攻打大干，给大干造成困扰的是其他几个异族。
不过今年大野动手，也不在大干的预料之外就是了——毕竟，在大干人的认知当中，这些异族扣关本来就没有什么规律。
但如果让如大野这般的异族自己来说，那么，如果有馀力，他们肯定年年都会对大干发动进攻，劫掠物资。
那么问题来了。
元贞一年到元贞五年的这个过程中，大野这个部族，到底在想什么？或者说，他们在忙着做什么？
大干其实没有怎么关注这个事情的。
这种时代里面，很多事情要靠听说，何况大干朝廷也略显傲慢，他们并不看得起周围的异族——尽管常年都在被人攻打，不过大干人认为异族的地盘也没有什么意思，打了也没有收益，蛮荒之地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地方。
不过——
这一次，大野使者进入朝堂，就带来了一个消息。
那就是，当今皇帝乃是篡逆之辈。
听说即便是文武百官，朝堂诸公和皇帝不对付，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文臣武将第一次意见联合统一，决定不顾大干之威名，礼法，把这个使者千刀万剐，然后再把片下来的肉和骨头一同送回去。
大野使者的意思是说——当年先皇驾崩，本来传位的是另外一个皇子，当今皇帝却联合内官，朝堂文官，共同篡逆，以卑鄙的手段获得了王位，逼迫本来应该继承大宝的那个皇子逃到了大野。
由此引发了大野的一场内乱。
如今那位皇子已经和大野的王室联姻，并且生下孩子。
大野现在也是皇室姻亲，而那位皇子才是真正的正统。大野扣关乃是无奈之举，只是想要铲除昏君。若是大干上下，愿意迎回真正的皇帝，诛杀当今昏君，那么大野和大干，自然亲如一家，就象是当初的赫连氏和当今皇室的关系一样。
当初逃到大野的那位皇子受封“越王”。
对方说得当然头头是道，但是对于大干人来讲，这简直是在发狂。
即便是暗中和大野有些连络的文臣武将，听到这种话都直接气笑了。
文武百官和皇帝打擂台归打擂台。争夺权力归争夺权力，你勾八大野跑出来要干啥？
再说……当初先帝驾崩——当今皇帝说白了，也是当初朝廷诸公选出来的对象，为什么不选你越王你心里有没有数啊？这会儿找到大野当靠山了要回来当皇帝？朝堂诸公除非脑子被门夹了，喜欢自己头上踩着人。
说白了，如果后面的越王凭借大野的力量回到皇位上，那么请问——他是任用大野的人，还是任用大干的人？
当初大干的人逼得他逃到荒野，大野的人帮助他回归大宝……这需要用脑子来考虑这个问题吗？
大家又不是傻子。何况当今皇上已经登基五年。
你这会儿出来说人是谋逆之辈。
那朝堂百官呢？伺奉一个谋逆之辈伺奉了五年？
开什么玩笑？
你是想要让大伙都在史书上留名吗？
这种话你敢说出口啊！
皇帝在这一天听到了很多“当今陛下乃是圣明之君，自继位以来，天下太平，越王才是之辈，为一己私利，竟让你等野人扣关，残害我大干百姓，如此也配言帝？”
似这般言论，皇帝登基五年，也未曾听过这样多的好话，好象他已经是圣天子临朝，而越王十恶不赦。
当然，这个使者是留不得的。
虽然正常来讲，是不能杀使者的，会被说没有容人的器量。
但是对方都这么嚣张了——明天就过年了，不杀了留着过年？
哪有人来拜访然后直接踩别人脸的？不要命了。
所以使者在叫完之后就被推出去凌迟了。
当然，使者的事情解决之后，最重要的问题并没有真正意义上来解决。
那就是，理论上来讲，大野如今的确是有称帝资格。
毕竟皇室血脉在外。理论上讲，越王的确是拥有称帝的资格。
昔年异族扣关，开春之后，大干这边派兵前去，理所当然的可以刷一波功勋，因为说白了雪融之后，异族的作战意志不高，他们要回到草原牧羊牧马。和大干的军队死磕不符合他们的立场。
但是如今，大野拥越王。实质上拥有统治中原的资格。在这样的情况下……
对方不见得会退走。
稍微聪明一点的人都能够意识到——这一次，大干对于大野的用兵，绝不再只是一个刷功劳的机会，而是要真正的和大野火拼，而大野绝不会直接退走，说不定，来年还要进一步的对大干佣兵，甚至……直接杀到京城来，改天换地。
大伙虽然杀了使者，并且决定派人去谴责大野和越王，表示大干的正统，以及越王才是那个谋逆之辈。
但是——越王本就是一个比较有才能的皇子，当初挑选人的时候，大家不愿意挑选一个过于强势的君王，因此，越王之类的并不在考虑的范围内。当然越王和诸多势力的斗争的确是失败了，所以才远走大野。
换句话说，越王并不是庸才。
对方既然敢依靠大野的力量宣告他才是正统，搞不好……大野真的拥有正面战争大干的实力？
那样子的话，就太恐怖了呀。
说实话，很难想象元贞六年，即将发动的战争，会迎来什么样的结果。
理论上来说，薛国公实力强大，并不畏惧和大野的士卒交战。
可是越王不是傻子，他到底是有什么把握？
刘念月在知道了朝堂当中发生的事情之后，就将事情都发到了群聊里。
但是大家都没有什么回应——说到底，这个问题，她们是没办法发力的。
距离战争的开启，说白了也就是一两个月的时间，能够给这个王朝带来什么改变呢？
何况她们自己的地位如今也都不高。
唯一的好消息是萧素素，她似乎要完成高炉炼铁的任务了。
这个任务完成，后续的事情就只是众多匠人们按照规定的流程，为大干提供源源不断的精铁以及精铁产品。
说是国舅的意思是，让萧素素男扮女装，进入朝堂之中。
大干的官员选拔制度，是科举和举孝廉并存的。
换言之，考进来，和推举进来，一同推行。
国舅的意思是，科举很难男扮女装，所以就举孝廉让萧素素进入朝堂，比较麻烦地方在于，上朝也是要搜身的。萧素素作为女子，不太方便。
但是话说回来——比较麻烦不是没有办法，总而言之，虽然会比较麻烦，但如果皇帝默认，不去严查的话，萧素素的确是能够女扮男装进入朝堂之中做官。
但这是一个很冒险的举动，即便是对于国舅这样子的人来讲，此事若是暴露，也会带来很大的麻烦。
但这是萧素素唯一的请求。
本身和赫连一族也有些较为亲密的联系。而国舅的确发现萧素素是一个很有才能的人，当初献上高炉炼铁方案的时候，萧素素唯一提出的条件就是这个——而国舅也让萧素素“证明一下自己”。
所以萧素素才会去亲自负责高炉炼铁的事情，事实证明，她可以做到。
当然这个事情并不是说一拍脑子，国舅爷说考验考验你，然后你通过了，就给你当官，没有那么容易。
不过，现在这种情况，在朝堂上安排一个自己的人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虽然官员都是一个箩卜一个坑的，但是话说回来——对于国舅这种等级的人来讲，要弄一个空缺的位置还是非常简单的。
京城在这样子紧张的氛围当中，开始过年。
刘念月本来是打算回刘氏的，但是刘氏那边好象已经认定了自己已经是皇帝的人，所以专门写信来说不必回家，就在宫中伺奉陛下……
我伺奉个锤子。
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刘念月承认自己是想骂人的。
我伺奉皇帝？
这不是扯淡吗？
但说到底，还是要过年，不过好在，宫内的女子，大多数还是不会离开的。而且，过年的时候，贵人们都高兴，偶尔遇到了，说不定还会得到红包之类的赏赐。
当然也要说些讨喜的话。
刘念月倒是也布置了一番，然后派人弄来好菜，和尚功的宫女们一同吃了一顿。和大家加深了一下联系，然后给出去一些红包收买人心。
随后她就闲了下来。
虽然过年的时候大家通常会去逛街什么的，然后皇帝会和妃子之类的去寺庙，道观祈福之类的，但是和刘念月都没有什么关系。
她又不是妃子的一员。
不过，难得放假的时间，刘念月倒是用来查帐了。
当然，这种事情稍微有些犯忌讳，不过现在大家都在过年，也就没有什么人关注刘念月的举动，她理所当然的发现尚功的帐本是有问题的。不过话说回来，其实没有问题才是比较稀奇的事情，毕竟这个时代的人对于帐本这种东西并没有那么精通，也没有到了未来那种账户上多一分钱财务就要疯了的状况。
就比如说——太监这个群体当中，有一部分是不识字的，除非有几个专门职位的太监，帮皇帝写圣旨之类的，有一部分他就是不识字……这是为了“保密”的进行的挑选。是故意不教他们识字的。
象是这种人，简单的记一下帐就得了，哪里理得清楚。
错字，漏记，谬误，都有很多。
刘念月利用这个时间，对尚功的帐务缓慢的梳理。
很多人做这种事情会觉得很枯燥，对着冰冷的数字，看到都头痛，感觉会想要睡觉，但是对于刘念月来讲，她感到安心。
这是和原来世界，未来世界，一样的东西。
无论天地怎么改变，数字不会骗人，一加一等于二……在数学上是绝对的真理。
至于什么“在某种情况下一加一不等于二”的这种说法，一律视为抬杠，她并不认可对这种说法进行哲学上的阐释。
哪怕出现了她们集体穿越这样非常玄幻的事情，这也并不能改变，数字的绝对逻辑，绝对冰冷。
这让她感到亲切。
毕竟，物理性质和化学性质，她不敢敢保证这个世界真的和原来世界相同，毕竟即便是在原来的世界，经典力学会被量子力学冲击，尽管数学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危机，譬如说无理数的定义……但，数学还是很绝对。
但是徜徉在数学的海洋当中，来回的算数，让她感受到自己切身实地的位于真实的世界。
数字和数字之间的交错，反倒是让她感到放松。数字不会骗人。
在这样的查验当中。她发现了几个财务黑洞。
毕竟是在宫内，她们尚功不说把吃穿用度管完——但是，很多东西都是要过手的。
譬如说尚功麾下司珍，就是管理那些“宝物”。
这部分就有很大的问题，从帐本上来看，不少“宝物”的出库入库根本就不正常。
其实有人在里面吃钱是正常的。毕竟后宫这种地方……要说有多么风光霁月，那不现实，腌臜事情多了去了。
徜若是一般人，即便是发现了，也不敢深究，只能当做是没有看到，但是刘念月不一样，她默默的记下这些问题和异常，打算把这些情报分享给秦秋，这样子的话，对方如果在后宫之中和某些妃子打擂台，也是能够抢占一波先机，打个先手。
而且，她真要利用这些事情追究某些妃子，想来皇帝应该也不会过于阻拦。
她毕竟也身份尊贵……
只是——
春天到来之后的战争，要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