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赫连云沫虽然来了，但看上去好象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真的只象是来打个招呼。
如果刘念月没有想错的话，对方好象的确是有要和自己交好的意思。
但是今天的访客还有另外一个人。
秦秋。
是的，到了今天，秦秋终于才知道了刘念月入宫来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很方便她们两个勾连起来搞事情。秦秋作为四品的美人，来见一下新来的尚功并不是什么问题
不过问题在于姿态。
在古代，拜访别人，尤其是有身份的人拜访别人，是有一整套流程的。
除非象是皇后这样子高贵之人来见自己的“手下”人，不然，象是秦秋这个等级，品阶虽然比刘念月高一阶，但是真要说身份尊贵——她是比不过刘念月的。
所以她按理说应该送来拜帖，然后刘念月回帖，然后再约定相见。实际上，皇后都来见刘念月了，其他后宫妃子自然都会想要来和她见一面。
但是大家都是要讲究矜持的，京城刘氏大小姐一入宫，你们都跑去见她，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有些太趋炎附势了？这样传出去对名声不好。
所以，秦秋这个行为，是会被人攻讦的。也很容易被人嘲笑“终究是小门小户的女儿，看到权贵就想要攀附，丢人”之类的。
但她还是直接来到了刘念月这里。
虽然知道秦秋终归是会来找自己，但是刘念月还是有些心虚——可是她转念一想，如果不是你秦秋非要进宫，我会被狗皇帝威胁吗？我如果不是为了保护你，那狗皇帝能够对我做什么吗？我也不至于入宫……
这样子一想，她又觉得自己没有对不起秦秋，反倒是秦秋对不起自己。
让下人们退下之后。
她们总算是在这个世界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面对面交流，上一次在店铺当中的见面，并不能算是真正的对话。
“你要来，怎么不先发个消息说一下？这样子不合礼数，你在宫中到时候容易被那些人说闲话，穿小鞋。”她先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秦秋摇摇头，她迈着修长的大腿，走到了刘念月的身边：“礼数之类的都无所谓，皇帝等两天要召开诗会，正是我一鸣惊人的时候，我所求不多，只要皇帝给我一个侍寝的机会，我就一定能够把皇帝拿下。”
听到她的话，刘念月顿时难绷：“你，你认真的？”
“那不是废话吗？我听说珍妮纺织机这两天就可以做好，会送到你这里来。你能不能帮我做一点……那方面的衣服？”
“你的意思是？”
“类似于丝袜这种。”
“你在逗我？”
刘念月一脸难绷的看着对方：“你是不是觉得纺织机是万能的啊？丝袜这种玩意儿，在这个时代，只能请人用真丝来制作，也很难有未来的那种弹性，我可以在上面给你系上红绳类似于绑腿，到时候你系成蝴蝶结……你别说，这个还有点搞头。”
她构思起来丝袜的款式。
“能搞出来就好，到时候我就用这大长腿，直接把这皇帝迷死……”
你有点太异想天开了……那皇帝根本不是人。
“不说这个，你怎么入宫了？”
刘念月刚才在对话之间，已经想好了自己的托词，她微微叹息，无奈的说：“我怀疑这皇帝有点不对劲，先是他微服私访，在万花楼打断了我那未婚夫的腿，然后下旨暗示薛国公府——薛国公府吓得退婚，然后我爹娘为了安慰我，给了我一栋酒楼，我正在经营酒楼的时候，那皇帝又来微服私访……
然后他就看上了我的容貌，下旨让我入宫——好在我是京城刘氏之女，那皇帝虽然昏庸，却也不敢对我来硬的，只好让我做官。”
秦秋瞪大了眼睛：“我去？！这皇帝看上的应该不是你吧？”
“为什么这么说？”
“你说，我好看还是你好看？”
刘念月盯着秦秋。
不得不说，秦秋现在的容貌，就是未来很典型的那种，腿长腰细高冷御姐。
但说实话，在这个时代不是很受欢迎，这个时代的审美实际上还是比较偏向于刘念月这种，很有大家闺秀感觉的女子。
所以刘念月并不觉得她比自己好看，说到底，就算是在未来，喜欢高冷御姐的多还是喜欢可爱少女的多，也是要打个问号的。
她怎么就觉得比自己好看呢？
“当然是你好看。”刘念月并没有进行反驳，和秦秋说这些也没有意义。
“所以说啊，这皇帝一定是看上了你的家世。他想要拉拢京城刘氏——这可不是一个好信号，你不能答应他。”秦秋直接说，“昏君的统治本身已经摇摇欲坠，若是你们刘氏真的和他联合，说不定还真就可以帮他把局面稳定下来……”
说到这里，她又象是想到了什么：“但是话说回来……你下毒不是比我下毒容易很多？反正很多化学药物这个时代也搞不明白毒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只要点个头，那个昏君就会对你做那种事情，每次他来的时候，你弄点慢性的药物，他不就慢慢完蛋了吗？
我还要想办法吸引他的注意，才让他来找我，你这点个头，他就来了。你觉得如何？”
“不如何！”刘念月直接说，“我发狂了才主动给那皇帝送，你以为都是你？”
秦秋瞪大了眼睛：“你！我这是为了黎民苍生！”
刘念月白了她一眼：“虽然这是老生常谈，但我还是要说，如今虽然大干摇摇欲坠，但是昏君不死，总归是还有一份安稳在，京城之繁华，你应当也看见了——最基本的秩序还在，可是昏君若死，天下大乱，我们即便是趁机起事……黎民百姓又如何？
你熟读历史，应该比我清楚才对。象是这种古代王朝的更迭，一次就是几十年的时间，可以让人口从八千万降到三千万，与其说是新王朝新气象，倒不如说是人少了所以每个人能够分配到的资源变多了，这和新帝王的品行，智慧，都没有什么关系，只是一种必然的结果。那么在这个过程中被埋葬的五千万人呢？”
她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秦秋：“他们不是黎民百姓吗？”
这是刘念月不曾在她们的群聊当中说过的话语。
这出乎了秦秋的预料：“那你，为何要同意？”
“我同意，是因为我清楚的知道，即便是你们不动手，这大干也仍然摇摇欲坠，天下倾复之日并不会太遥远，既然如此，倒不如把这个机会把握在我们的手中——毕竟我们四人一体，我始终是站在自己人这边，既然都要流血，那为什么不让我们自己人得利？”
她的目光远比秦秋想象中要冰冷：“只是我选择了我们这一边，并不代表着，我认为我们的做法是正确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念月终于说：“我上次给你说，我感觉皇帝不象是一个昏君——和他接触了两次之后，我决定对他考察一段时间。”
秦秋瞳孔紧缩：“你要做什么？”
“若是他真有挽狂澜于倾倒的决心，我未尝不能辅佐他。就象是你知道的，自下而上，要流很多血，自上而下——虽然同样要流血，但是代价小很多。能够最大限度维系局面的稳定。”
“你为什么不在群里说？”
“因为那没法让你看到我的眼睛，没法让你们知道，我是认真的。”刘念月看着秦秋，“现在，你看着我的眼睛，你应该能够确定我的决心。”
是的，秦秋看见了，看见了刘念月的眼睛，所以她知道，这个人不是在开玩笑。
所以她只是问：“为什么？”
“为了黎民百姓。”
“开什么玩笑！”秦秋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刘念月缓缓的勾勒出一个笑容，她歪着头，脑海中想起来在酒楼当中，皇帝那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的视线，那个眼睛让自己害怕。
她学着皇帝的语调：“那么，你希望听到什么答案，秦秋，我是京城刘氏嫡女，享受了刘氏的荣华富贵，所以我不想去奋斗，不想给这个时代进行变革，因为我是既得利益者？你也可以这么想，因为我心中的确是有这个想法。”
秦秋突然觉得，自己的好兄弟，自己的室友——她们之间的距离是如此的遥远。
她不由得想到……刘念月，是整个寝室最为勤奋的那个人。
她自己和老四萧素素，要比其他两个人聪明很多，即便是不用怎么学习，她们都能有不错的成绩，所以大学的课程，对于她们两人来讲，就自然是不怎么去上了。
秦秋喜欢搜集文学作品作品，在网上，一些论坛上和人讨论诗词歌赋，甚至也自己写一些小说，赚一些稿费，有事没事儿带着哥几个出去吃一顿好的。
萧素素则是作为学生会的成员，整天在忙一些学生会的事情，和这个部门的人参加酒会，和那个部门的人聊聊……
但刘念月始终很平静，她每天早起去自习，然后给兄弟们带饭回来，随后去上课，甚至很多时候帮哥几个去打卡。
老大叶涟是体育部的人，她也是她们大学篮球校队的人物……
有一件事情，她记得很清楚。
曾经有一次，学生会的成员和体育部，其他部门的人一起聚餐，半夜十一点过，她们接到了电话，跑到一个火锅店去“拖尸体”。老大和老四都醉的不省人事。
她还在想办法怎么扛着沉重的老大下楼然后找一个不嫌弃醉酒人的的士带这两人走的时候，刘念月一拳把学生会长打翻在地，然后骑在对方身上抓着对方的领口，无比冰冷的说“我再看见他们两个醉成这样，我弄死你。”
是不是威胁的话，谁也不知道，但或许那一拳的确是让学生会长认清了现实，那个人以前总觉得自己当了学生会长很牛批，但后面来他们寝室也是一口一个“哥”。
那个眼神——和现在很象。
这个人是认真的，她会同意皇帝的旨意，入宫而来，或许是从最根本，就并不认同她们三个的想法。
所以，她们在群里商量造反的时候，她才最后一个同意。
就象是她所说的那样，她只是因为她们四个人是一体的，所以即便她不认为这个事情正确，也会这样做，不代表，她真的认同她们的决定——而当她见到了皇帝，发现这个皇帝并不象是她们所说的那样，所听闻的那样，是一个彻底的昏君暴君的时候，她便开始有自己的想法。
其他人难以动摇的想法。
不算是聪明的刘念月。
但是在进入了大学之后，没有其他人约束的情况下，仍然起早贪黑，仍然坚定的，认真的学习，浸泡在那无趣的理工世界当中的刘念月，她本身就有超越他人的强韧的意志，她或许比她们任何人都更加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为了天下苍生……
她是认真的。
秦秋觉得自己的嗓子很干，她好象体会到了彼时脸上被打了一拳的学生会长的感受，面对这双眼睛的时候，就能够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她真的会弄死你。她也真的会考察那位皇帝，验证那位皇帝是否有挽狂澜于既倒之心，若是有的话……
她会抛弃她们。
“你！你是不是觉得，你自己是圣人了？我们来到这个世界……谁知道这个世界是不是真实的？谁知道这里说不定是某个小说的世界，我们可能只是穿书，说不定这个世界的人类都不是我们所认知的人类，我们是这个世界的异物，对我们来说，这个世界的人和虫子，和鸟兽，并没有区别……只有我们是一体的！”
“我来到，我看到，我感受。秦秋。”刘念月只是看着秦秋，“你是辩论大赛的冠军，我不和你辩论。我只是告诉你我要做的事情。你现在应该做的事情是，向我证明，那皇帝并不值得依靠，或者，在我得到结果之前，让皇帝暴毙。我自然只能依靠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