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茶推著轮椅,轮椅上坐著一个看起来斯文瘦弱的男人。
霍竞川出门前,薑茶特意在他的脸上扑了两层粉,让他看起来真有那么几分弱不禁风的病西施的韵味。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外加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病秧子。
这两个人,没有一个人看起来有威慑力。
夏树青把没吃完的窝窝头揣进兜里,吸了吸鼻子,猛地起身,气势汹汹。
“薑茶,你这个贱人,你嘴上答应得好好的,说要给我五百块钱,晚上就找人想要弄死我?我跟你说,现在,五百块钱已经解决不了问题了,我要一千块,少一分钱,我就把你做的那些事儿,全部都给抖落出去。”
现在,就是他坐地起价的好时候。
“不可能。”
一听到一千块钱,霍竞川连忙反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情绪有些激动,还是因为他一路过来,见了风。
他开始剧烈地咳嗽,恨不能把肺管子都给咳出来。
看起来,更孱弱了。
连带著他的话,都没有什么威慑力,听起来更像是个笑话。
“她现在是我霍家的人,她的钱,都是我们霍家的,五百块钱,已经是极限,再多不行。”
末了,霍竞川补充道:“再多一分都不行,咳咳咳”
夏树青拍了一下霍竞川的肩膀。
“兄弟,把你身体养好了,再来跟我说话吧,就你这病懨懨的样子,还想著英雄救美,来给她撑腰?你未免也太高估你自己了吧?”
一句话。
夏树青暴露了自己的底牌。
他没认出来霍竞川?
霍竞川是打得最凶的那个人,他居然都没有认出来他。
他果然是在虚张声势。
薑茶猛地把他的手拍开。
“你干什么呢?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的干嘛?”
可別弄脏了霍竞川的衣服。
薑茶有些嫌弃地把霍竞川的轮椅往后面拉了拉。
“夏树青,你凭什么管我要钱啊?”
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薑茶那个贱人还要反口?
“我跟你说,我手里,可有你揍你亲爹的证据,想抵赖?没门儿!”
“我什么时候揍我亲爹了?你可不要乱说话啊,我亲爹现在应该在乡下待得好好的,你身为老师,为人师表,空口白牙的污衊我,这种事儿要是被你的领导知道了,你这个铁饭碗,还能不能保得住啊?”
薑茶抵死不认。
她还就不信了,夏树青真的能拿出证据来。
昨天事发突然,她没有心理准备,没来得及细想夏树青这件事情的合理性。
现在看来,夏树青就是在虚张声势。
“谁说我没有证据了?我那天”
他话说到一半,恍然大悟。
“你们你们就是在诈我,对吧?”
“我才不会这么傻,把最后的底牌都交到你们的手上。”
夏树青呵呵一笑,“跟你说,我不仅有人证,我还有物证,你把你的亲爸打得半死,要不是我,他早死了。”
“你亲眼看到,是我打了他?”
薑茶上前一步,跟霍竞川並排。
“那是当然。”
夏树青理直气壮。
“那你看到,我是怎么打他的了吗?”
“你给他套了麻袋。”
“嗯,然后呢?”
“然后你就打他,对他拳打脚踢,把他打得不成人样。”
薑茶真的听乐了。
“姜国栋这么跟你说的?”
“你爸他可怜,被你丟在牛棚里不闻不问,要不是我给他送了口饭吃,他早就被你这个白眼儿狼的亲闺女给折磨死了。”
“你就是个冷心冷肺的怪物,对自己的亲爹都能下手,亏得他还总是记掛著你这个闺女。”
“你还能编排得再真一点儿吗?”
她要不是当事人,她都快信了。
“亏得我还特意跑过过来一趟,真是浪费时间。”
薑茶的手重新搭在了轮椅上,“大哥,我们走。
“你还没给我钱呢,薑茶,你等著收到我的举报信吧!”
夏树青在后面骂骂咧咧。
直到薑茶推著霍竞川走远的身影彻底消失。
白书瑶才从矮墙的另一边探出头。
“你的演技,不错嘛!”
夏树青笑了笑,“还是师傅你教得好。”
刚才,他是故意说出这么漏洞百出的话,目的就是为了放鬆薑茶的警惕。
昨天晚上,要不是白书瑶送信及时,他现在,只怕是连尸体被埋在哪里了,都不知道。
他朝白书瑶伸出了手:“五十,给钱。”
“夏老师,急什么?”
白书瑶从矮墙里面绕了出来。
“戏你演完了,我要的消息,你还没给我呢,咱们的交易才做了一半,你怎么好意思拿钱?”
两个人,全身上下加起来,八百个心眼子,没有信任,全是算计。
“你不就是想知道薑茶的底细吗?我告诉你,她们叶家,可是春城赫赫有名的资本家。”
资本家?
白书瑶兴奋地攥紧了手。
“你继续说。”
“先给我三十,剩下的,等我说完了再给。”
白书瑶一咬牙,从鞋里掏出来三十块钱,啪一下,拍到了夏树青的掌心。
“现在,可以继续说了吗?” 夏树青把钱数得明明白白。
“那是当然。”
他四下瞅了瞅,压低了声音说道:“叶素容逼著姜国栋跟她离婚,转头就嫁给了霍霆坤,他们俩哼哼”
“听到什么了?”
曹栋樑忍不住,看了薑茶一眼又一眼。
一年多不见,他觉得,薑茶长得更漂亮了。
还是好喜欢。
怎么办?
霍竞川冷冷一睨。
曹栋樑感受到了杀气。
他连忙收回了视线。
“那个,副团长,白书瑶在向夏树青打听薑茶同志的底细,他们说薑茶同志是”
“说。”
“是资本家。”
薑茶一愣,“就这?”
“不止,他们还说”
曹栋樑有些难以启齿,“还说叶女士跟霍师长早有首尾,背叛了她跟姜国栋的婚姻,才会逼著姜国栋离婚,一转头就嫁给了霍师长,霍师长有很严重的作风问题。”
“原来,他们打的是这个主意?”
薑茶明白了。
白书瑶之前就偷偷摸摸地去过姜国栋的老家。
只不过,她没有打听到任何消息,就被张可达的人给逮住了。
现在,她居然还不死心。
难道,即便人生重来一次,她能够改变既定的结局,但是该发生的事件,还是会发生?
她已经阻止了姜国栋写举报信害的霍家全家下乡到北边的这件事情。
但是,霍竞川还是因为某些原因,去了北边,受了重伤。
举报信並没有发生,所以,现在又有了夏树青和白书瑶联手,还是要给上面写有关於霍家的举报信?
“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吧!”
“啊?”
这就回了?
曹栋樑有些捨不得,他好不容易看见一次薑茶同志。
他还没看够呢!
“不然,我留你在家吃年夜饭?”
曹栋樑眼睛亮了亮。
要是以副团长妹夫的身份,留在霍家吃年夜饭,也挺不错!
一对上霍竞川恨不能刀死他的目光,曹栋樑偃旗息鼓。
小气吧啦的霍副团长,不能留他吃年夜饭,留他吃个晚饭也行啊?
真的是
他敢怒不敢言,转身离开。
“茶茶,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薑茶唇角一勾。
“將计就计,你觉得怎么样?”
霍竞川计算著时间。
上头差不多要收网了。
他们家的这件事情,正好可以成为收网的契机。
“我也是这个意思。”
“那我一会儿跟霍叔和我妈商量一下,万一要是真的被举报了,他们也好提前准备著,不会手忙脚乱。”
“我跟我爸说吧,正好,我们还得谈些別的事情。”
“也行。”
关於霍霆坤存在严重问题的举报信,季首长是在三天之后收到的。
一个师长,介入他人家庭,破坏他人婚姻。
这件事情一传开,当即就在春城军区炸开了锅。
一时间,有关於叶素容和薑茶的风言风语又开始沸沸扬扬起来。
薑茶关著门,在家里看书,听著外面热火朝天的议论声,竟然有一种,刚刚来到家属院的感觉。
那个时候,她也是这样,坐在屋里,能听到別人的议论声。
什么狐狸精,勾魂摄魄的狐媚子,成天穿得枝招展的,一看就不像是个正经人这样的话,又一次钻进了薑茶的耳朵。
只不过,这一次,有霍竞川陪在她的身边。
“你说,季首长会跟霍叔和我妈谈什么?”
霍霆坤和叶素容,一大早就被叫去了首长办公室谈话。
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人还没回来。
“最坏的结果,就是给我爸停职,等到他们清楚,我爸跟叶姨並不存在作风问题,他还会復职的。”
“希望吧!”
薑茶继续低头看书。
越到这样的时候,她就越是心静。
家里只有霍竞川碾药粉的声音。
浓郁的药香味铺满了整间屋子,他就在自己一抬眼就能看见的地方。
薑茶对这里,越来越有归属感了。
“回来了回来了!”
外面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原本那些凑在一起看热闹的人,一下子全都散开。
叶素容的眼睛是红肿的,霍霆坤的脸色也不好看。
没人敢在这个时候来跟他们搭话。
薑茶顺著窗户往外看。
看见了刘翠莲、何美珊、孙红英和另外几位跟妈妈交好的婶子。
她们站在了妈妈的面前。
“素容妹子,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们都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那些嚼舌根子的人,说得乌七八糟的话,咱都不用搭理,清者自清,领导一定会还你们一个清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