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家的气氛异常严肃。
五个人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门窗紧闭。
“竞川距今为止,已经失踪了整整四十天,之前,因为害怕影响你们的心情,耽误高考,所以拖到这个时候才跟你们说。”
霍霆坤知道这件事情的时间是最早的,在场的几个人当中,只有他,是最冷静的。
“所以,你这段时间,吃不好,睡不好,就是因为这事儿?你怎么能连我都瞒呢?”
薑茶整个人都是懵的。
“爸,大哥他是在哪儿失踪的?我去找他!”
“你坐下!”
霍霆坤一吼,“冒冒失失的,像什么样子?”
薑茶越想越慌。
“霍叔,没有营救大哥的方法吗?”
“有。”
霍霆坤说的这个字,又给了全家人希望。
“我们需要再派一个人,潜入敌人內部,跟我们里应外合才行。”
“那就派人去啊,部队里那么多人呢!”
霍竞野哪里坐得住?
“事情难就难在了这里,这四十天里,对方已经抓获了我方六名人质,对方都是练家子,一眼就能看出来对方是不是军人,我们的人,渗不进去。”
军人的气质过於独特,再加上对方已经进入了戒备状態,他们的人,根本没法露头。
“那我去!”
霍竞野想也没想,“我不是军人,我可以去。”
“你不行。”
霍霆坤的话刚说完,薑茶就道:“我去。”
“你胡说什么呢?你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你不能去。”
一个女孩子,独自去那样的地方,根本不用考虑,霍竞野第一个不同意。
“茶茶,你不能去。”
叶素容也持反对意见。
“姐姐,我不让你去。”
吴小草虽然不太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可她潜意识里知道,这不是一件好事,姐姐不能去。
她抱住了薑茶的腰。
“妈,二哥,我是最好的人选。”
她看起来,没有任何攻击力,最容易让人放下心理防线。
“部队里面人才辈出,他们会想到更好的方法救大哥的。”
霍竞野这么说著,虽然,这话,他自己说出来的时候,都没有底气。
“如果有更合適的人选,他们根本不会拖那么久。”
整整四十天,人在缺水缺粮,完全空腹的状態下,只能存活七天。
看样子,她前世得到的消息,一点儿也不准。
“让我去吧,我一定会平安的,把大哥带回来,我保证。”
薑茶说得没错,部队如果能找到合適的人选,一定不会这么久还没有办法採取任何行动。
季首长確实把人选锁定在了薑茶的身上。
可他们也有顾虑,谁都不能保证那个万一发生。
薑茶毕竟不是军区的人,他们没道理,让一个年纪轻轻,一样的小姑娘,鋌而走险。
所以,这个提议,刚一提出来,就被霍霆坤否了。
可薑茶执意要去,这是霍霆坤怎么都没有想到的。
叶素容反对的话滚到了嘴边,她豁然起身,对著薑茶低声:“你跟我进来,我有话要问你。”
薑茶心口一紧,跟著叶素容回了房间。
“说吧,你为什么一定要去?”
“妈,大哥他对我那么好,他还救过我的命。”
“你真的,只是这么想的?”
一年的时光,除了她收到过的那五封信和她回过第一封信之外,他们再也没有別的联繫。
薑茶以为,她已经调整好了心情,可以將这个秘密永远埋在心底,不让任何人知道。
可是,一听到霍竞川的消息,她还是会激动,会忍不住。
她想,爱,怎么可能藏得住呢?
“是,我只是这么想的,妈,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把大哥带回来。
不管他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从前,叶素容只以为,薑茶和她一样,都是圃里精心娇养的玫瑰。
美则美矣,经不起风摧雨残。
直到今天,叶素容才发现,她的女儿,跟她想像中,似乎不太一样。
她是圃里精心娇养的玫瑰,她是河边迎风而立的蒲苇。
风吹不倒,雨浇不枯。
“可你会受伤,很有可能会永远回不来。”
叶素容红了眼眶。
“叶家人,永远都不会在困难中妥协,所以,相信我,好吗?”
上辈子的她,在生活的磋磨中失去了自我。
这一世的她,不想要那样了。
人活一世,既然不能事事如意,也总得顺心才行。
叶素容的眼泪落了下来,“好,我尊重你的决定。”
薑茶抱住了叶素容。
“谢谢妈,你真的是,全世界,最好最好的妈妈。” 薑茶一个人踏上了前往北大荒的列车。
从春城一路北上,到达北大荒,足足有两千五百公里的路程。
整整三天,明明才十一月初,可是这边就像是另外一个世界,薑茶下火车的时候,已经把厚厚的袄套在了身上。
“东风村的知青都往这里走啊!”
寒风萧索的车站外面,薑茶听到了熟悉的名字。
她扭头看去,果然看见了一张写著『东风村』这三个字的牌子。
薑茶拎著两大件行,她现在,是下乡到东风村的知青。
“还有我,还有我!”
薑茶被人群挤著,艰难地往前走。
同样都是风尘僕僕地赶了好几天的路,薑茶一出现,连带著这个灰濛濛的世界都亮堂起来了一样。
这一批下乡的知青並不算多,去东风村的,连带著薑茶一起,也只有两个人。
薑茶看著跟她面对面站著的岑諭,一脑袋问號。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岑諭会出现在这儿?
是上面又有安排的?还是真的只是巧合?
薑茶不敢跟他打招呼。
岑諭穿著一身藏青色大袄子,一双手插在兜里,吊儿郎当地嗑著瓜子,十分不讲究地吐了一地的瓜子皮。
一年不见,岑諭那一身的匪气,比在部队的时候,更重了。
薑茶没再看他,而是隨著举牌子的人笑道:“这位大哥,我是去东风村的知青,我叫薑茶。”
“还有我,还有我,我叫贺松,也要去东风村。”
赵二牛第一次见到薑茶这么漂亮的姑娘,他眼睛都看直了。
“你你就是薑茶?”
赵二牛吐了口口水,放在掌心搓了搓,之后,拨了拨他那头像是被屁崩了的头髮,殷勤地帮薑茶把箱子拎到了牛车上。
“我滴个天老爷,你长得这么好看,你家人也捨得送你下乡?”
“捨不得不还是送我来了吗?”
薑茶一脸的不高兴,把一个被迫下乡的资本家小姐的骄纵模样,演了个十乘十。
见她心情不好,赵二牛也没再说话。
他帮贺松把东西搬上了牛车之后,就坐在前头驾车。
岑諭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他特意跟薑茶面对面坐著,一双眼睛时不时地打量著她。
一个是臭著一张脸的大小姐,一个是一看就不好惹的混混头子,贺松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薑茶不耐烦地皱著眉头,“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她这话,明显是对著岑諭说的。
岑諭听笑了。
“就你那细胳膊细腿的,老子一只手能拧断你十条胳膊,敢在老子面前横,你特么的不想活了?”
岑諭凶得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屁股下面坐著的不是小板凳,而是龙椅呢。
“赵二牛,这妞儿给老子留著,谁都不许动啊!”
“你想干什么?”薑茶警铃大作,双手抱胸,“你要是敢动我,我跟你拼了!”
岑諭盯著薑茶的视线,更加的肆无忌惮。
薑茶白了他一眼,將视线別向了別处。
岑諭向后仰,幽幽地嘆了口气。
“今天的天,可真蓝啊!”
薑茶一激灵。
暗號?
这就是季首长说的她的线人?
“赵二牛,咱们明天,去山里打猎吧!”
“好啊,跟著你进山,铁定没错。”
薑茶看了看岑諭。
进山?
霍竞川失踪的那座山吗?
薑茶心里头压著事儿,不说话的时候,倒是有几分生人勿进的气势。
从车站到村里,牛车还得走两个小时。
放眼看去,成片成片的田地,一眼望不到头。
去年北大荒这边交公粮,粮食產量,轰动了全国。
六千万公斤商品粮,平均每个农业工人生產粮食和豆类一万两千公斤。
那段时间,全国所有的报纸,都在报导北大荒的粮產。
这里,从一个人人嫌弃的不毛之地,形成了国內重要的粮食生產基地。
其中的艰辛,只有亲身经歷过的人才知道。
秋收已经结束了,正是猫冬的时候,环顾四野,白茫茫的一片。
春城还没有入冬的感觉,这里已经接连下了好几场雪。
这么冷的天,霍竞川冷不冷?饿不饿?
光是想到那样的场景,薑茶就眉头紧锁。
知青所是一座四方的院子,像是一进的四合院样式。
“这边呢,是大通间,男女分开”
赵二牛给薑茶和贺松简单地介绍知青点的布局。
今年恢復高考之后,大傢伙儿都估摸著没有知青下乡了。
没想到,临到了年关,居然还有人来。
“有单间儿吗?”
薑茶问道,“我不习惯跟別人住在一起,给钱也行。”
“有,但这事儿,你得跟知青点的知青们商量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