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你不能这么做!”
墨索里尼怒火冲顶。他是义大利的救世主,是铁腕,是新罗马的塑造者,是自认为如此的人。而国王?不过凭血统继位的傢伙!
“我奉劝你收回成命,否则你想继续坐在那王座上——”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这是皇位与权力之间的火星四溅。墨索里尼曾梦想復兴罗马帝国,自比凯撒。可如今,他却忘了,歷史上的凯撒便是倒在了布鲁图斯的匕首下。
帝国的灭亡往往来自於內部。
“你?也配威胁我?”
阿梅迪奥冷笑。他已经布下了棋。
“看来不能好好说了。巴尔博!梅塞!”
门猛地被推开。沉稳而果断的脚步声踏进国王办公室。
“遵命,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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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索里尼的瞳孔猛缩。巴尔博,以及那位义大利军界真正的將星,乔瓦尼·梅塞(giovanni sse)。后者清醒地意识到:如果不先除掉墨索里尼,他自己和义大利都要完蛋。
“你们这是干什么?!”
兵刃与权力在空气中交错。墨索里尼转动目光寻找出路,可一切已经太迟。
他的帝国,从这一刻起轰然坍塌。像罗马广场中那倒下的雕像,像歷史上无数自信的独裁者,被时代和野心掩埋。
坠落,总是在最自信的时候开始的。
“事情都结束了,阁下。”
正当墨索里尼因被背叛的事实而浑身战慄之际,巴尔博开口道。
“我不想在国王陛下的办公室里动粗。请不要抵抗,为义大利献身吧。”
“什么?你、你们难道想把我,堂堂墨索里尼,像拉罗克那傢伙一样卖给盟军?!”
“看来不必再解释了。”
“你、你们这帮该死的叛徒!就算抓住我,难道以巴多格里奥元帅为首的义大利忠诚军官,会坐视你们胡来?!”
梅塞冷冷答道。
空军更不用说。
“政府方面亦如此。包括齐亚诺伯爵在內的重臣,都已离你而去。阁下,已无人能为你撑腰,放弃吧。”
“什么?齐亚诺那混蛋可是我的女婿!”
“正因为如此,才说明整个义大利都无法再容忍阁下的丑態。”
巴尔博冷如刀锋的声音让墨索里尼浑身冷汗直冒,紧咬牙关。
怒意滚烫,可话语却无可反驳,身为国家法西斯党最初的同志,巴尔博与德·博诺背弃了他,连亲女婿齐亚诺都弃他而去。整个义大利,已无他的立足之地。
“但我不能在此垮掉”
不能这样空无一物地结束,不能在尚未重现罗马帝国荣光之前倒下。
人生最惨烈的时刻降临,墨索里尼咬牙立誓,猛然转身,朝窗户方向狂冲而去。
叮——哗啦!
“?!”
“那疯子?!”
他沉重的身躯直接撞碎玻璃,从办公室跳了下去。
“啊啊啊——!”
坠落之痛、血飞溅、玻璃碎片刺入皮肉,他狂吼挣扎。
然而即使如此,他仍硬撑著站起,踉蹌著向奎里纳莱宫外奔逃。
“哼。”
在墨索里尼眼中,这是绝境之下的悲壮拼死。
但在阿梅德奥国王、巴尔博与梅塞眼中,却是滑稽且可怜。
“那傢伙真是自找苦吃到最后一刻。”
“巴尔博元帅,就让他跑掉可以么?”
“没关係,陛下。他很快就会自己回来。”
阿梅德奥疑惑地皱眉。
“?”
“该死。”
很快,他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因为宫门外,得知墨索里尼倒台的愤怒民眾与士兵,已经將道路塞得水泄不通。
鐺!鐺!
不知从哪弄来的油桶被人拍得砰然作响,成千上万双眼睛死死盯著他。
这是无声的威胁:要么变成燃料焚尸的“汽油索里尼”,要么乖乖回去戴上手銬接受审判。
“短暂而荒诞的梦啊到此为止(arrivederci)了。”
认清无法逃脱的事实,墨索里尼苦笑,低头,步伐踉蹌地重新走回宫殿。
这一刻,正如1943年义大利歷史真实崩裂的一瞬,身负罗马梦的独裁者,终究不得善终。
而正在等待战犯审判的拉罗克,也迎来了新的狱中“室友”。
“某个清晨,我醒来,哦,贝拉再见,贝拉再见,贝拉再见再见再见(una atta i sono alzato o bel, ciao)——”
“哼哼。今天心情很好嘛,亲爱的。”
“能不好吗?”
义大利投降的速度比预料中更快。看来关於墨索里尼的民意已经恶化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他没像歷史上那样被吊死在加油站,这点稍微有些遗憾。不过嘛,这样也不错。 等把他跟拉罗克那群人一起推上战犯法庭,那画面必定相当赏心悦目。
想到这,汉斯心底浮现出一个瘮人的念头:若是那个“考迪罗(西班牙语,caudillo/独裁领袖)”也在就更好了。
歷史原本的轨跡里,弗朗哥没有正式加入轴心国,却干尽恶行;只是因为反共理由才侥倖留了条命。
可在这里,他已经没那好运了。西班牙军队在英伦战线干下的种种暴行,早让英国人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
就算汉斯不出手,邱吉尔也会亲自揪住弗朗哥的领子,把他拖上审判席。英国已经在葡萄牙大举驻军,新整编的法军也在集结兵力。
听说法军的招募意外顺利,倒不是因为大家爱国,而是法兰西被打得太惨了,民不聊生,军队能给钱能给饭,人自然蜂拥而来。
至少对汉斯来说,只要愿意去西班牙卖命,理由是什么都无所谓。
义大利为了减少赔款,还主动提出由梅塞担任司令,派军参与攻西行动。这样一来,除非出什么岔子,西班牙垮得只会更快。
恐怕此刻,弗朗哥已经为即將到来的垮台寢食难安了吧。
“亲爱的,你一个人偷笑成那样能不能停一下?”
“抱歉,路易丝。我一想到事情这么顺利,就忍不住啊。”
“不过看到你笑我也放心了。啊,说起来,听说苏联那位有名的音乐家要来柏林?叫什么来著,肖肖”
“萧士塔高维奇。萧士塔高维奇(ditri ditriyevich shostakovich)。”
只要稍懂音乐的人都知道的二十世纪巨匠。
原本他在列寧格勒,但与苏联当局关係紧张。就在真实歷史的1934年,他发表的歌剧《姆岑斯克县的麦克白夫人(dy acbeth of tsensk)》惹恼了史达林。他听到一半愤怒离席,之后《真理报》连发威胁式批判,他身边的人接连遭逮捕,压力排山倒海。
为了活下去,他创作了暗示社会主义革命胜利的第五交响曲,才在1937年重新获得高层认可。
而现在,时间尚未走到那一步,他仍被盯著。列寧格勒陷落后,他乾脆靠向盟军。此行来柏林,就是为了更刺痛史达林那根敏感神经。
“你这人,有时候真坏。”
“只对威胁德意志帝国和我们家的人坏。”
咚——
“总理阁下,可以进去吗?”
“请进,有事?”
“来自亚洲的电报”
秘书敲门走入,神色郑重。
“刚刚,日本陆军从缅甸方向,向印度发起进攻。”
“印度?”
“是的。情报称他们直指英帕尔。”
汉斯闭上眼,竭力忍住笑意。
啊,牟田口廉也——大师,果然又是你。
连这条时间线,你也不肯放过吗。
“义大利投降了,巴顿將军。还有情报称,大批英军正通过葡萄牙调动。”
咕嚕、咕嚕、咕嚕——
“很快,这些盟军就会攻打我们西班牙。这里,连巴塞隆纳也不会例外。”
咕嚕、咕嚕、咕嚕——
“puta adre真该去跟聋子说话,还省心些。”
“我耳朵没聋,亚桂。”
布满酒气的巴顿懒散地靠在巴塞隆纳一间小酒馆的角落里,仿佛整场战爭与他无关。
对面,是奉弗朗哥之命负责防守巴塞隆纳及整个加泰隆尼亚的胡安·亚桂·布兰科(juan yague bn)。这个名字在西班牙內战史上臭名昭著,如同他的“屠夫”绰號一般。
巴顿半听半不听,直到脏话出口才挪动神经的样子,让亚桂不得不皱眉。他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在浪费唾沫。
“总之!我得去重新检查加泰隆尼亚防线,没空陪你醉死。你就给我盯著点那些共和派和分离主义的杂种,看看他们会不会学法国抵抗组织搞叛乱。就算你酗酒成性,听听街头閒话的本事总还有吧?”
话甩完,亚桂转身离开,那背影写满了轻蔑。
实话说,让巴顿去监视叛乱,完全是杀鸡用牛刀。可他偏要这么做。理由无需明言,为的就是羞辱这个昔日威震战场、如今烂在酒里的美国战神。
若换成从前那个“铁血巴顿”,此刻怕是已经拍桌怒吼:敢拿这种活儿来戏弄我?
“老板,再来一瓶。”
然而现在的巴顿,只把羞辱当空气。自厌与颓废已经將他沉进了自毁的泥潭,亚桂那点侮辱,连浪都激不起。
他根本没听见刚才那段话,或者说不愿听,只是继续要酒。
“给你,將军。可还是小心些吧。亚桂那人可不好惹。”
店主把酒放下,小声提醒。巴顿虽然酗酒,却从不折辱巴塞隆纳的平民,因此这位店主对他难免生出几分惦念。
亚桂的绰號“屠夫(carnicero)”不是白来的。他曾在西班牙內战和隨后的镇压中杀害成千上万共和派人士,尤其是对加泰隆尼亚和巴塞隆纳的住民,更是铁血残酷。歷史记载中,巴达霍斯大屠杀便是他手笔,尸横遍地,叫欧洲寒心。
“哈!不必担心。虽然我是个烂人,但还不至於让那只外强中乾的肥猪欺负。”
“哈哈,说的也是。其实我才没资格担心別人。”
“那就好,既然你懂,顺便给我来点西班牙香肠。我越喝越饿了。”
“好,稍等。”
啪嗒一声——
“?”
店主刚走,巴顿突然感到衣角一紧。他回头,看见一个曾在附近见过几次的小孩。
“瓦克罗將军!瓦克罗將军!”
巴顿眨了眨眼。
vaquero——牛仔。那是他的外號,“牛仔將军”。昔日驰骋战场、目光如火的英雄標籤,如今却成了刺在他心头的针。
“那已经不是我了。”
如今的巴顿恨不得將过去连根拔起,那些荣光、骄傲、骑兵精神,全成了自嘲与痛楚。牛仔將军,曾是荣耀,如今却像是嘲笑他墮落的阴影。
孩子没听懂,只天真地把什么东西递向巴顿,一只小小的牛仔玩偶。
“呵”
巴顿愣住了。刚想把玩偶甩掉,却终究伸手接过来。对孩子发脾气,他做不到。
“瓦克罗將军!”
孩子见他接了,笑得像发现了宝藏。
巴顿看著孩子,又看著玩偶,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那笑意很浅,却是他许久以来,第一次像个活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