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骥瞠目结舌,本想耍耍威风,岂料……
罕东何时投靠了朱允熥!
肃王出面转寰:“安王,何必如此咄咄相逼。”
“我最瞧不惯你这般毫无原则之人!方才他逼罕东下跪时你怎不出声?”
“因循守旧,明目张胆偏袒,你是亲王,还能大过大明律法不成?”
“你——”见安王毫不留情,肃王恼羞成怒。
周骥骑虎难下,虽想拂袖而去,可太监与安王俱在,若传至圣听……
其父在乡里虽如土皇帝,可见了皇上立刻似鼠遇猫!
无奈双膝一软,扑通跪地。
“乖,磕头吧!”
“三跪九叩不必,三个响头却不可少!”
“来来,正值秋收,让我也听个响动。”安王唯恐天下不乱。
罕东胸中畅快难言,从卑微庶民跃为当朝勋贵,一切皆是殿下所赐!
心中愈感涕零。
“一!”
“二!”
“三!”
周骥叩首后无颜停留,转身欲逃!
安王扬声道:“周骥,往后见罕东记得行礼,否则便是违制,让父皇知晓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周骥一个跟跄,险些软倒在地。
今日颜面尽失。
肃王更觉难堪,恶狠狠瞪视二人,撂下狠话:“走着瞧!”
安王拍着罕东肩膀:“如何?可还痛快?”
“畅快至极!”
“有底气方得人敬重。”
“走,午门谢恩去!”
依制,四品官接旨后须至午门叩谢,此谓午门谢恩。
二人遂向宫城行去。
翌日清晨,安王被仆从唤醒:“何事惊扰?”
“三殿下府上马三宝求见。”
“速更衣!”
安王疾步至中堂喜道:“三宝兄弟,何事来访?”
“殿下说您的贷款已办妥,今日可来签契。”
“同去同去。”安王揽其肩臂,“即刻动身。”
至朱允熥府邸,见案上文书条款密布,一、二、三……整整十一条?
“大侄子,这条款是否过于繁复?”
“情形复杂自然需详尽。此乃白话文书就,还请细观。”
“此刻看清为好,日后若生变故,皆按契约行事!”
“绝不徇私。”
“此乃为你我考量,先立规矩后讲情面。”
安王点头:“大侄子思虑周全。”
“可……这条是否过分?若安王提前薨逝……”
用词倒是精准,未直言死亡……
大明礼制:皇帝驾崩曰崩,王侯逝曰薨,士大夫亡曰不禄,庶人死方称死。
连细枝末节都稳如磐石!契约竟寻不出半分纰漏。
“若安王提前薨逝,继任者须承贷还款并享投资收益,否则抵押物收回。”
“这分明是咒我啊?”
“不过未雨绸缪。”
安王续道:“还有,第一顺位继承人为王府嫡长子,次为嫡次子或庶长子,再次为王妃。”
“需如此细致?我连王妃都尚未迎娶!”
“此种情形确有可能。你贷款期限两年,依大明律,王妃诞育后方可纳妾。”
“故以最速计,首年得嫡长子,次年便可能有庶长子与嫡次子!”
“此举不过明确继承顺位。”
安王:……
你这思虑未免太过周详。
凡他能设想之情形,契约均已载明;他未虑及之处,契约亦已囊括。
安王反复研读,觉除却些许晦气外并无不妥,挥毫签下姓名。
待墨迹干透,朱允熥道:“来,在名讳上捺印。”
“旁侧加盖私章。”
啧!
安王依言照办。朱允熥道:“契约一式四份,你存其一,商业银行、银行司衙门、户部各执一份!”
“休想私自篡改。”
你这般稳妥,我岂敢妄动。
“大侄子,贷款何时能到位?”
“即刻便可,早已备妥。今日恰逢冯胜孙女出阁,正好顺路出城观礼!”
“妙极!”
肃王朱楧在宫中雷霆震怒,安王屡次三番折其颜面,令他难堪!
“此仇不报,枉为人王!”
“王爷千岁!”笼中鹦鹉欢快鸣叫。
旁侧尚有一只信鸽。
肃王仍在进行他的伟业,若果真成功,必得朱元璋青睐!
能自寻归路的神鸟,岂非祥瑞?
“两只灵禽,尔等也该有所行动了”
他从枕下取出翠香楼画册,逐页示于鸟雀。
“此乃吾平生至爱,观之精神振奋,顿生奋进之志。”
“人生极乐莫过于此,快看快看!”
然而二禽仍无动于衷地望着他。
“莫如去太医署取两粒丹药?听闻此物颇受欢迎!”
他垂首沉吟。
“王爷……”侍从近前禀报。
“何事?”
“燕王殿下所赠之物已抵码头。”
“果真?”肃王纵声长笑,“四哥果然义薄云天!”
“速速备马,出城!”
肃王策马疾驰至码头,恰遇朱允熥与安王,想到燕王所赠厚礼顿时意气风发:“安王,大侄子,二位在此?”
“稍后便让你们见识四哥所赠厚礼!”
“我即将就藩,若没有些珍品傍身,该如何度日?”
他揶揄地看向安王:“听说凉州比肃州更为荒芜,几乎赤地千里,终日与黄沙为伴,你不早作准备?”
“哦?”
“倒忘了,你与四哥素来不睦!”
朱允熥与安王静立一旁,冷眼相看。
忽见数艘大船顺流而下,肃王喜形于色:“来了!”
数艘货船沿江而下缓缓停靠码头,船工上前行礼:“拜见肃王殿下。此乃燕王爷馈赠之礼!”
围观百姓纷纷指点:“好大的排场!”
“真是大手笔,整整四艘大船!”
“看那吃水线,载重定然不轻。”
“莫非满载白银?”
“这得值多少银钱?”
“难道能与三殿下的银行媲美?”
“这些天家贵胄,个个都非等闲之辈。”
“你们说,俺下辈子能投生帝王家不?”
“绝无可能!”
“为何?你出生前你爹算过命,说是三代贫农,如今你才第二代。”
“那三代之后俺就能富贵了?”
“不!三代之后估计就饿绝户了。”
肃王招呼朱允熥二人登船,“且看,打开舱门!”首艘船满载粮谷,足有万石之数。
“四哥果真豪迈!”
第二艘船装载绸缎布帛,苎麻绫罗。仔细看去织工精巧,分明是苏式风格。
当世最受推崇的物件分两种:宫廷御制称为宫样;苏州所出则为苏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