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苏州商贾云集,开设工坊缫丝织布,而朱元璋力行节俭,苏样风头渐盖宫样。
“第三船是北地特产,哟,还有蜜饯与点心。”
“第四船载着关外大宁矿产,另有些金银珠玉!”
他在应天向来过得清苦,何曾有过这般待遇?
“四哥待我实在慷慨!”
“来人,将这些全都运回府去。”
肃王得意地睨向安王,语带讥诮:“如何?此刻可有些艳羡?”
“临阵磨枪终究徒劳。四哥待我亲厚,对你却未必如此,毕竟你与他素无往来。
他挤眉弄眼道:“要不你去求求秦王、晋王?”
“哦?倒忘了,你与二哥三哥交情也寻常。”
“到了凉州只能指望那点俸禄过活,怕是清苦得很。”
肃王搭着安王肩膀:“要不要向我低个头?念在兄弟情分上拉你一把……”
话音未落,忽闻有人高呼:“快看!江上又来了船队!”
“今日是什么日子?”
待船队驶近,但见舳舻相接蔽日遮天,知情的说是货船,不知情的还当要攻打应天!
“这阵仗是否太过惊人?”
“谁家的船队?”
“吃水似乎更深,莫非也是肃王的?”
“十五、二十、二十五、三十……”
“好家伙,已超三十艘了!”
“你数错了,我这儿数下来已过五十艘。”
“船身似乎有字?”
“写的什么?”
众人引颈眺望,待船驶近方看清字样,逐字念道:“大明户部银行司衙门。”
“是银行的船?”
“银行?”肃王惊疑地望向朱允熥,舱中究竟是何物?
五十七艘货船缓缓靠岸,银行属吏快步下船,见到朱允熥急忙趋前:“微臣拜见三殿下!”
“按您吩咐,货物已从扬州太仓全部运抵。”
“甚好!”
“王叔请看!这些全是给你的物资。”
肃王愕然:“什么?”
“你说这五十馀艘船都是安王的?”
“怎的?”安王浑身透着得意,“不行么?现在该你难堪了吧?”
“走走,随我上船查验!”
燕王仅赠他四船,而眼前……
整整五十七艘。
这……
还让人如何相较?分明是天地之别。
登船后见前几船满是奇异种子,安王好奇道:“大侄子,这究竟是什么种子?瞧着不似寻常谷物,能食用么?”
“自然能!但其价值远不止于食用。”
良种足足装了好几船。
随后是成箱书籍,详载种植之法。
播种、除草、施肥、收割,事无巨细皆有记载,辅以素描图解,生动形象。
“你又编篡了新书?”
“此书文本浅白,寻常老农皆可看懂。王叔再提醒你,切莫胡乱指挥。”
“若种子夭折,贷款无法收回,我必依约扣除你的俸禄乃至王府。”
“知道了……”
“至于收成后如何处置,待成熟再议,眼下恐消息外泄。”
“……”
其馀船只装载农具、铁犁、铁锹,连黄册也一应俱全。
“这是?”
“甘肃布政司奏报这些田地已然荒芜。你不是羡慕秦王叔父的豪富么?我从西安调拨数千农户,专司为你耕种。”
“此乃他们的黄册。”
思虑当真周密至极。
“大侄子,耕牛可曾备下?”
“此事我思量过。但因黄河淮河大工,各地垦荒需用大量耕牛,今年实在无法调拨。”
“不过马轭已为你备妥,实在不行你亲自拉犁……”
“我好歹是堂堂亲王!”
“你的俸禄与王府……”
安王满面无奈,自借贷后忽觉自己矮了半截,心中莫名生出紧迫之感!
真真可恶!
最后才是安王最钟意的——整箱整箱的新铸铜钱!
“种植作物,往来多是农户,故为你备足小面值钱币,更易流通。”
“另有两箱白银!合计万两。”
“凉州地处偏远,新钱或未通行,皇祖父特许你支用部分白银,便宜行事。”
“此为恩准圣旨,收好罢!”
难怪世人皆赞朱允熥行事稳妥!连圣旨都预先请妥。
“大侄子,你办事真是这个……”安王情不自禁竖起拇指。
旁观的肃王望着五十馀艘船只满面窘迫,当即欲溜之大吉。
安王硬拽住他:“急什么?方才尽看你显摆,今日也须让你看完我的。”
“后头还有不少粮谷。”
“这般看来,四哥赠你的不过九牛一毛!”
朱允熥淡淡道:“区区之数。”随即补充:“也就一撮花椒面的分量。”
肃王被迫见证他人豪富,还遭此讥讽,这比喻未免太过形象,唯恐旁人无法比对么?
“王兄作何感想?”
“呵呵!”肃王急欲挣脱安王,“我尚有要事,先行一步。”
“冯胜孙女出阁,你不去观礼么?”
安王紧拽不放:“同去罢!”
肃王虽万分不情愿,但冯胜位高权重,不得不往。
三人沿城墙行至宋国公府邸,但见门庭若市。府门悬灯结彩,端正双喜字熠熠生辉,朱漆大门裹着红绸,喜气盈门。
连石狮也贴着喜字,鞭炮噼啪作响,热闹非凡。
“凉国公蓝玉,敬献碧玉一对,恭祝新人鸾凤和鸣!”
“颖国公傅友德,敬献金佛一尊,恭祝新人吉星高照。”
“定远侯王弼,敬献玉佩一双,恭祝新人青春永驻。”
……
肃王问道:“你们备了贺礼否?”
“我确未准备,干脆送银钱罢。”安王应道,“殿下以为送多少合宜?”
肃王本欲说十贯八贯表心意即可,他本就不宽裕。
不料安王开口:“肃王刚得四哥厚赠,阔绰得很,少说也得千贯起步。”
“何况冯胜曾率四哥出塞,算他半个师长。你既与四哥交好,这份情谊也该一并算上。”
“依我之见,你写两千贯罢。”
“多少?”肃王瞠目。
两千?
真敢开口!
当初他买朱允熥酒楼时连三千贯都凑不齐!!
那对神鸟尚未驯成呢。
“何须如此惊讶?”
“哦?嫌少了?”
“师长传道授恩岂是金银可衡?昔年宋濂求学可是倾尽家资相赠。”
“那便三千贯!”
肃王双目赤红,只觉天旋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