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友德这是要投向朱允炆阵营?”三宝满腹疑窦。
朱允熥轻摆首:“若你详加查证便会明白绝无可能。”
“他最初是刘福通麾下义军士卒,后随李喜喜攻取巩昌,转而投效天完政权徐寿辉。”
“在陈友谅帐下驻守小孤山!待陈友谅诛杀倪文俊后,他便归顺了皇祖父!”
“此人心中自有权衡之道。”
“若论其用兵韬略,唯有四字可喻:神鬼难测!”
“征讨天完时,张定边布下三重防线。寻常将领必会逐层强攻,傅友德却偏在正面虚张声势,亲率精骑突袭第三道防线。”
“皇祖父问其缘由,傅友德坦言第三道防线护卫粮道,守备空虚。而第二道防线守将乃是张定边结义兄弟,屡次请调未果!
“傅友德料定其必无死战之心!攻破第三道防线后,第二道防线旋即请降,致使前线张定边仓皇败退。”
“围攻苏州时,皇祖父提出八面合围之策,傅友德最先赞同!”
“洪武八年远征,傅友德独扫西北,以奇兵之道七战七捷,自西北杀入草原,再由大同返关,终因缴获过多不得不班师!”
“在我看来,此人头脑极为清醒。若皇祖父当真择定朱允炆,他必难逃劫数!”
“那他方才……”
“其情感倾向于我,但尊严不容他轻易表态。”
“我们走吧。”
“殿下,沙盘即将完工,不向傅友德请教了么?”
“不碰触近处资源。”
“朱允炆既来初次便会再访,若他走漏风声又如何?”
“我们去见冯胜!”
罕东俯首叩地,言辞恳切:“若能令草原百姓得享实惠,必当真心归附!”
“成为殿下最坚实的助力。”
“只是……”
他欲言又止,给予草原百姓恩惠实在艰难。
草原与汉家征战数百载,加之蒙元暴政,血债累累,仇深似海。若此刻宣称两个民族骤然和解,共舞同欢,恐无人信服。
朱允熥挥手令其退下,此事尚需深思。
杨士奇进言:“殿下,平定草原实非易事!”
“我所图非仅平定,而是长治久安!”
“当如中原般设立布政司管辖。使草原永为大明疆土,而非似唐朝羁縻统治,耗费数万将士性命夺取,三年便得而复失!”
“此等亏本买卖,我们不做。”
杨士奇骇然失色:“殿下,这……这比羁縻统治更难企及!”
“在我提出沙盘之前,诸位可曾想过有此物存在?”
“梦想总该有,万一成真呢?”
杨士奇惊魂未定,轻抚心口示意难以承受。
各地潜藏兵马战前必然暴露,须先解决其驻防事宜!
虽皇祖父不会在意,但难保朱允炆不会暗中作梗。
所需操持之事实在繁多。
“殿下,银行那位先生到了。”
“微臣拜见殿下。”
“昨日所提问题,可有所悟?”
“殿下,微臣略有所得。在银行柜台值守多时,发现办理借贷者皆为商贾!”
“竟无一位农户!细思之下,银行规章本无针对农户之条款。”
“士农工商四民之中,农户乃大明根基,终年面朝黄土,除耕种外尚需应付官府徭役,抗灾之力薄弱。”
“稍遇变故便需借贷度日,然民间借贷多为高利,大明律虽明令禁止,却鲜有执行。”
“若无力偿还,唯有卖田流亡,家破人亡!”
“故而微臣认为!此等百姓最应享受银行低息借贷!”
朱允熥眼中精光一闪,杨士奇连连颔首!
“且说说,该如何向农户提供借贷?”
“这……”
先生思及农户借贷之事便匆忙赶来,却未细想具体章程。
此刻顿觉窘迫。
终究太过草率。
他急智顿生:“只需令农户持黄册前来,与户部玄武湖存盘核对无误,留取抵押物,便可放贷。”
“利息暂定二分,较商人借贷低三倍,亦彰显大明重农国策。”
“皇上必定欣慰。”
朱允熥微微点头:“勉强合格。”
“殿下……”先生喜形于色。
“回去继续坐柜台。”
“啊?”
既已认可,为何仍返柜台?
杨士奇暗自称快,当年自己亦曾屡经锤炼,越是如此越显朱允熥看重!
否则岂会反复教导。
见朱允熥离去,先生困惑相询:“下官所言有误?”
“大体无误!唯具体施行尚有欠缺,今日不必去银行,回去好生思量!”
“谢司务大人指点,微臣遵命!”
目送其离去,朱允熥自柱后转出:“如此短时便能思虑至此。”
“不愧是杨荣啊!”
这位先生正是朱允炆苦寻未果的杨荣!
杨士奇善理财政,杨荣精于谋断。
此乃又一位杜如晦!
得此臂助,日后筹谋必更周详稳妥。
杨士奇将话题引回前事:“殿下真认为可在草原设布政司统治?”
“我认为可行。”
“可分步实施,先设羁縻区,再逐步转为布政司。”
“或许我只能完成首步,馀者交由后人续成。”
“若事不成呢?”杨士奇反问。
“纵使不成,我的功业也不逊李世民。”
此言当真无可辩驳!
这……
进退皆有馀地!无论如何皆占先机!
何其稳妥!
在朱允熥心中,太孙之位早已十拿九稳,朱允炆根本不足为虑。
唯一强劲对手,或许只在北疆。
“驾!驾!”
北平城九门洞开,一队铁甲骑士策马疾驰,战马奔腾卷起滚滚烟尘!气势如虹,地动山摇!
道旁百姓纷纷赞叹:“燕王殿下又要亲征塞外?”
“定是如此!燕王用兵如神,每月必出关与挞虏交锋,从无闲时!”
“听闻燕王乃当世第一名将,有他坐镇,挞虏难越雷池!”
“我等居此北平城,可安枕无忧矣。”
“即便挞虏来犯又如何,大不了提刀再战!当年他们坐镇大都时我都不曾畏惧,如今何惧之有!”
苍茫草原上,数十骑纵横弛骋!
“殿下,不宜过于涉险,若遇挞虏主力恐有不测。”
“张玉,莫惧!打仗岂能畏首畏尾?在家哺育孩童倒无风险,那岂是我辈所为?”
为首金甲将领正是朱棣,见一落单敌骑,张弓搭箭,于疾驰中一箭毙敌!
亲卫们立时聚拢欢呼:“殿下神威!”
“这手箭术乃岳丈魏国公亲传,专克挞虏铁骑!”
“进军!”
仅数十骑便敢深入草原腹地。朱棣更是骁勇,弓弦响处,已射杀数十敌骑!
然这般张扬行径引来挞虏大军合围,再行数里,但见前方横亘一道人墙!
尽是挞虏铁骑!
张玉惶急探问:“殿下,该如何是好?不如撤退。”
“此时返身才是自寻死路!敌军冲锋远胜我军!”
“准备反冲敌阵!”
“殿下?”以数十骑冲锋岂非以卵击石?
然燕王军令不可违,只得整备迎战。
“当年大将军李文忠被围,沿敌阵迂回周旋,挞虏疑有伏兵不敢追击,此乃强盛大明赋予的威势!”
“善加利用,狭路相逢勇者胜!”
“驾!”数十骑竟奔涌出千军万马之势,他们游走敌阵外围连续狙杀,始终避免被合围。歼敌过百后朱棣高呼:“够了,向三峡谷转移!”
“彼处最易设伏,挞虏必以为我等是诱敌之兵,不敢穷追!”
“撤!”
果不其然,挞虏主力望见朱棣部驰向三峡谷,恐中埋伏不敢为数十骑劳师动众,只得悻悻退兵!
“哈哈哈!”朱棣朗声长笑:“可见用兵之道,贵在智谋!”
“班师回北平!”
“奏凯还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