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皮疙瘩起来的那一刻，文可歆就知道，高柳哲在看着自己。
刹那的冲击让文可歆忘记了刚才的情绪，象是被点了穴一样，定在原地。
她能感受到洛林抚在她背后的触感，在那一次抖动之后，消失了。
不得不说，此刻的文可歆还挺感谢刚才郭貌那一番话的，至少让高柳哲刚好卡着点睡着的时候，只能看见一片漆黑。
实则不是漆黑，文可歆刚才刚要哭出来的时候，把头埋在了自己的膝盖里，还是能看得到一些地板。
她干脆闭上眼睛，抬起头，用手势，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把两只手掌合并，摆在左脸下，做出一个睡觉的姿势。
随后她感受到洛林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两下，表达知道了她的情况的信号。
她现在不能睁眼，不能暴露自己在哪里，也不能暴露洛林和郭貌就在她的身边。
现在文可歆什么都不能做，不能说也不能看。
甚至现在她的脑子都是乱的。
她想要帮助警方，把高柳哲抓住，只是苦于不知道该怎么做，她现在想不出计划，只能寄希望于郭貌。
文可歆用手比划了一个拿着笔写字的动作。
依旧是洛林在肩上轻轻拍的动作，很快她的手上被塞了一支笔，另一个手上被塞了一张纸。
文可歆把纸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凭借肌肉记忆，歪七扭八地写字。
因为不好判断每一行，她的字写得很大，用手摸着每个字下笔的位置，确定不会有两个字重叠。
写完她又懵了，她能传递信息给她俩，但是她俩要怎么给她传递信息？
只能是肩膀上的yes or no了。
思考留一会儿，她又写下。
肩膀果然又传来两次轻拍。
当她还在思索到底要怎么才能传递消息的时候，她听到了身旁传来写字的声音。
她看的话，直接就是高柳哲看了，郭貌直接想好要说什么，直接写出来她看就是了。
文可歆听着郭貌写字的声音，她自己也在纸上写道。
又是两次轻拍。
文可歆坠入了黑暗中，听力格外警觉，身后洛林的呼吸声，还有身前郭貌用有油性笔写字的时候和纸张上摩擦的声音。
既然她能听见，就证明高柳哲也同样能听见。
她好象藏了个寂寞。
文可歆不禁在心里苦笑。
尽管这样，文可歆还是紧闭着眼睛，知道身边有人，和知道身边是两个女刑警，还是有差别的。
更重要的是，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还在施易的家里。
毕竟对方可能已经知道这里的地址了。
一旦陷入沉思，文可歆脑子就很活泛。
比如郭貌到底会写什么？
再比如，他们既然已经知道了施易的家在哪里，会不会也能知道，她其实没有转移，还在施易家的事实？
之前就算是知道了高柳哲在视奸，她也没有那么害怕，因为她知道高柳哲此时此刻在睡觉，但今时不同往日，她知道了高柳哲有一个同伙，这个同伙或许背后还有一个能只手遮天的团队。
所以就算知道高柳哲在睡觉，她也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安全。
毕竟高柳哲如果找到她，顶多杀了她，或者逼迫她做些不情愿的事情，但是如果被那些人抓住，或许真的如郭貌所说，要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情。
这么想想，或许落在高柳哲的手里，虽然待遇未必有多好，但站在正义的立场上，至少会对社会减少一些伤害。
也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个节点，她居然开始了对比自己的下场。
文可歆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伟大，现在有这个想法，大概还是因为事情还没有落到跟前，所以这一身傲骨还能在幻想的情景中挺直腰杆。
真事到临头的时候，未必会有这个觉悟。
落在哪一边手上都是一个死，或者都不如一个死。
作为一名法医预备役，文可歆曾在课本上案例上都见识过无数多种死法，也曾多次设想过又快速又无痛的死亡方法到底是什么。
排名第一的是国外的安乐死胶囊仓，通过注入氮气快速减少氧气浓度，让人陷入昏迷，从设计理论上来说，五分钟后就能无痛去世。
但这个条件太苛刻了，并不容易达成。
第二的大概是中途不会醒来的过量服用安眠药，当然中途醒来就是另一回事了，可能会很痛苦。
只是如果突发情况，根本没有时间去获得安眠药的话，文可歆最有可能选择的方式，大概是高空坠亡。
只要高度足够高，并且头朝地，就能保证在足够短的时间里，直接失去意识，虽然可能最后一刻会有痛感，但是无所谓了，已经没有办法反悔了。
而且还能在死前免费玩一次真正的‘跳楼机’。
文可歆不止一次设想过自己的生命该是以什么方式结束。
这点在法医学系里也并不是禁忌话题，有些课上老师还会让大家发散思维，想象自己如果有一天躺上了解剖台，操刀的后辈法医能从尸体身上看出生前的什么经历。
这不失为一个很好的学习方法，想象老了之后，身体会有什么变化，以及人生中途或许会碰上什么意外和疾病。
丝毫没有意识到思绪已经跑到了边境线了，还是肩上的两下拍打，终于把文可歆的理智拉回现实。
对，对方还在看着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身上的鸡皮疙瘩已经消失了，那种被人虎视眈眈盯着的不适感也没有了。
“他好象走了。”
虽然这么说，但文可歆依旧没有睁开眼睛，还在感受着自己的意识中是否有一块地方隐藏着特殊的危险。
“不到五分钟，四分钟多一点。”
郭貌可能从一开始就注意着时间，因此也能在结束之后马上给出答案。
“只睡了五分钟吗？会不会是中途醒了，等一下还要再睡？”洛林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记得他上次睡觉是什么时候？”
上次睡觉，也就是上次文可歆感觉自己被看见，“今天凌晨，你刚问我没多久那次，后面就没有了。”
郭貌找到群里的聊天记录，确实是凌晨四点那阵，睡了半个多小时，“那他也没睡多久啊，每次都不久吗？还是说他不是每一次睡觉都能看见你？中间还有深度睡眠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