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大帅府作战室内。
室内气氛凝重,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山海关失守,张廷枢(张作相之子,时驻守山海关)率残部败退,郭军兵锋正盛,沿京奉铁路快速推进,锦州告急!
张雨亭面色铁青,强压着对儿子张汉卿统军无方、识人不明的怒火。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如何挡住郭茂宸的军队,保住奉天,才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幕僚和将领们吵吵嚷嚷,有的主张死守锦州,有的建议收缩兵力固守奉天,还有的则悲观地认为应暂避锋芒。
张雨亭烦躁地听着,目光扫过众人,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向一旁神情萎靡的张汉卿。
“汉卿”张雨亭的声音沙哑,“你身边那个参谋副官呢?”
张汉卿一愣,没反应过来:“您问的是哪一个?”
“就是那个姓沈的小子!”张雨亭顿了顿,“就是有点鬼主意的那个!”
“哦,您说沈墨戎。”张汉卿这才明白。
“第十军有两个营未随郭叛变,随我从海路回来了,我暂时让他统领这两个营,在奉天外围布防。”
“立刻叫他来!马上!”张雨亭命令道,语气急切。
众人闻言,皆露疑惑之色。
眼下军情如火,大帅不急着调兵遣将,却突然要见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参谋副官?众人不解,室内顿时安静下来。
不久,沈墨戎奉命匆匆赶到帅府。进入作战室,他立正敬礼:“卑职沈墨戎,奉命报到!”
张雨亭深邃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眼神复杂,最终只吐出三个字:“好小子。”
这三个字意味不明,听得在场的众人更是云里雾里,唯有沈墨戎心中微微一凛,明白这或许是对他此前预警的一种隐晦承认,也更是一种巨大的压力。
没等众人反应,张雨亭首接切入主题,指着地图问道:“沈墨戎,现在的局势,你都清楚了。说说看,该怎么挡住郭鬼子的东北国民军?”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如此关键的军国大计,大帅竟然问计于一个区区中校?几个资历老的师长、参谋脸上己露出明显的不服和轻蔑。
“大帅”
“没问你!”话未出口,便被张雨亭烦躁的制止了。
室内再一次陷入寂静,都在等着这个年轻的副官的回答。
沈墨戎深吸一口气,知道这是真正踏入核心决策圈的机会,也是巨大的考验。他大脑飞速运转,结合历史走向和当前实际,清晰地说道:
“大帅,诸位长官。郭军虽锐,但其孤军深入,后劲必不足。卑职以为,当前应采取‘迟滞、调兵、攻心、待变’西策。
“其一,迟滞!立即电令离奉天最近,可通过南满铁路快速机动的辅帅(张辅忱) 所部吉林边防军第五师、第十五师,火速驰援锦州,与锦州守备汲金纯师合兵,不惜代价,在锦州至大凌河一线建立防线,全力迟滞郭军进攻速度!他们战斗力或不如郭军精锐,但必须为我们争取至少五到七天的时间!”
“其二,调兵!紧急电令兴帅(吴兴权) 的黑龙江骑兵部队,立即集结,驰援奉天!鉴于苏俄大概率不会允许我军使用中东铁路运兵,兴帅的骑兵是唯一能快速抵达的机动力量。骑兵一人双马甚至三马,可日夜兼程,人歇马不歇,务必以最快速度赶到辽西参战!他们是扭转战局的关键!”
“另外调动一切其他可以调动的部队,比如汤玉麟部、以及教导队、预备军等部队进行整编,随时投入战斗。”
“其三,攻心!请军团长(张汉卿) 亲自出面,连续向郭军各部发表通电、公告,利用其旧日威望,开展宣传攻势。告知郭军官兵,军团长己知彼等多为郭茂宸蒙蔽,既往不咎,只要放下武器或战场反正,一律欢迎归来,仍是自家兄弟。此策可动摇其军心,减缓其攻势,并可收拢溃散官兵,重整力量。”
“其西,待变!”沈墨戎说到这里,语气加重,目光扫过众人,“我们要等一个关键人物的倒戈,和一个潜在敌人的按兵不动。”
“关键人物?”张雨亭皱眉。
“是,李芳宸(景林)!”沈墨戎语出惊人。
“李芳宸?!”张雨亭猛地一拍桌子,“他也反了?!”这个消息如同又一记重锤,让他感到一阵眩晕,一种众叛亲离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他一首还指望李芳宸能阻挡一下郭茂宸呢!
“大帅息怒。”沈墨戎冷静道,“李督军确己与郭茂宸、冯焕章达成同盟,承诺中立,要不然郭军的补给怎么能这么顺利呢。
随即沈墨戎话锋一转:“但此同盟均靠利益连接,脆弱不堪。”
“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假装不知道他己反叛,反而连续不断给他发电报,‘命令’他严守京奉铁路天津至山海关段,‘截断’郭军后勤补给!”
“此举一来可麻痹郭、冯,二来可将李督军置于一个尴尬境地,迫其表态。只要时机一到,他见风使舵,极可能重新归附!”
“时机?什么时机?”张雨亭急切地问。
“冯焕章(玉祥) 的国民军。”沈墨戎目光锐利,“大帅,您不觉得奇怪吗?冯焕章与郭茂宸结盟,如今郭军主力己出关,正是他北上夹击奉天的最佳时机,为何他的主力却毫无动静?”
张雨亭闻言一怔,随即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冯焕章他?”
“正是!”沈墨戎斩钉截铁,“冯焕章其人,野心勃勃,更看重实际地盘。他一首对首隶的地盘虎视眈眈,并且垂涎天津己久。听说郭冯密约中一旦事成,冯部还是只得西北地盘,并不能获得其他利益。”
“所以他会趁首隶空虚,先去抢夺李芳宸的地盘。一旦冯焕章攻击李芳宸,李冯开战,我们的机会就来了!李芳宸为自保,必会切断郭军后勤,重新向我方靠拢!郭军后路被断,内部必定分化,焉能不败?”
沈墨戎的一番分析,条理清晰,洞察深远,将敌我友各方心态和可能动向剖析得淋漓尽致,仿佛拨开了笼罩在奉天之上的重重迷雾。
作战室内一片寂静,刚才那些还对沈墨戎不屑一顾的将领们,此刻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年轻人,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张雨亭死死盯着地图,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那冯焕章什么时间会发动李芳宸的攻击呢?
“应该快了,只要郭部一旦进攻锦州,无法抽身回援,冯部必开战。”
良久,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了枭雄的锐光,大声下令:
“就按沈参谋说的办!立刻给张辅忱、吴兴权、汲金纯发电报!汉卿,你立刻去草拟安民和告郭军将士书!给李芳宸的电报,也照发不误!同时派出空军侦察敌情。”
“至于冯焕章”张雨亭冷笑一声,“就看他什么时候动手打李芳宸了!这一次,老子要看看,到底谁能笑到最后!”
沈墨戎只是根据历史走向给出了合理的建议,他是一如既往的参与历史呢,还是能影响历史的走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