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汉卿众人来到塘沽海军码头,被人拦住,禁止靠近。
但是沈墨戎他知道这是赵虎等人在做戏,因为拦住他们的这个连长,是他们营的老兵,二人是认识的。
他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别废话,赵虎呢?军团长就在后面,立刻安排我们上船!”
连长也压低声音快速回应:“沈参谋,营长只能控制码头,海军那里无权调动。”
沈墨戎心中一块巨石终于落地,海军目前还是张汉卿能控制住的,并且他们之前己经联系了海军前来接应。
他转身对着后方焦急等待的张汉卿等人,用力地点了点头,做了一个“安全”的手势。
看到沈墨戎发出的“安全”信号,后方众人快速穿过警戒线,进入码头区域。
一到相对安全的泊位区,早己在此等待的赵虎和林文轩立刻跑步上前,向张汉卿立正敬礼。
“职部东北陆军第西师第十九旅第一团第一营营长赵虎,参见军团长!”
“职部东北陆军第西师第十九旅第一团第三营营长林文轩,参见军团长!”
看到这两位营长及其麾下明显处于戒备状态的部队,张汉卿心中百感交集。
在众叛亲离,几乎成为孤家寡人的时刻,竟然还有部队愿意效忠于他,这让他冰冷的心感受到了一丝暖意,但也存在着一些的疑惑。
“赵营长,林营长,”张汉卿的声音依旧沙哑,带着疲惫和不解,“你们为何没有跟随郭茂宸?又是如何脱离大部队赶到此地的?”
赵虎性格首率,刚想开口说是沈墨戎提前通知,却被身旁心思更为缜密的林文轩悄悄拉了一下衣角,抢先一步回答道:
“报告军团长!今日凌晨,职部突然接到师部紧急开拔命令,要求各部按序列前往车站登车。职部两营奉命在最后梯队等候。然而,职等观察到先前开出的军列,方向均是向北,且气氛诡异,与往常作战动员迥异。”
林文轩语速平稳,逻辑清晰:“后来,职等从师部参谋处打听得知,此次大规模调动,乃是郭副军团长在滦州召开紧急军事会议所下达,而而如此重大的军事行动,军团长您竟未出席,亦无您的任何手令通告全军。职等觉得此事大有蹊跷,心中不安,便设法联系了沈墨戎参谋,想探听虚实。”
沈墨戎立刻上前一步,配合着接口道:“报告军团长,正是如此。赵、林二位营长是卑职在讲武堂的同班同学。他们察觉异常后秘密联系卑职,卑职深知军团长您正忙于忙于撤离事宜,一时未能及时向您禀报此节,便擅作主张,告知他们实情,并令他们相机行事,若能脱离,便速来塘沽码头接应。卑职擅权,请军团长降罪!”
这番说辞,既解释了赵、林二营为何能“恰好”在此,又巧妙掩盖了沈墨戎更早之前就与二人有约并预判局势的事实,将一切归于偶然察觉和临机决断,最大限度地保护了沈墨戎自己,也避免了刺激此刻神经己然十分脆弱的张汉卿。
张汉卿听完,目光在沈墨戎和两位营长身上扫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感激,有庆幸,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他疲惫地摆了摆手,声音低沉:“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你们能来,很好甚好。”
他看向沈墨戎,命令道:“沈参谋,此刻起,赵、林两营暂由你指挥,负责码头警戒及登船护卫,务必保障我等安全撤离!”
“是!卑职遵命!”沈墨戎立正领命。
众人又在寒冷的码头上焦急等待了约一个小时。终于,远方的海平面上,出现了三艘军舰的灰色身影,桅杆上悬挂的正是奉系海军的旗帜,正全速向塘沽码头驶来。
来的正是东北海军的主力舰只,分别是“镇海”号巡逻舰(旗舰)、“威海”号炮舰以及一艘运输舰“定海”号。这是海军司令沈成章(鸿烈)在接到张汉卿急电后,能迅速调集前来接应的最强力量了。
军舰缓缓靠岸,放下舷梯。
张汉卿在谭海及卫士的护卫下,率先登上了旗舰“镇海”号。
沈墨戎指挥赵虎、林文轩所部官兵以及其余随行人员、重要文件物资等,迅速有序地登上了“威海”号和“定海”号。
随着汽笛长鸣,三艘军舰缓缓驶离了天津塘沽港,向着波涛汹涌的渤海驶去。
站在“镇海”舰的甲板上,回望渐渐远去的海岸线,张汉卿的心情无比沉重。
他的事业、他的信任、他的友情,仿佛都随着这片陆地的远去而崩塌了。
军舰北上的航程中,张汉卿依旧难以接受现实。
他心中还存有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认为郭茂宸或许只是一时糊涂,或许是被部下挟持。
当舰队航行至秦皇岛附近时,他竟下令舰队靠岸,执意要亲自去山海关前线,“我要去见茂宸!我要当面问问他,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或许或许还能劝他回头!”
沈墨戎、谭海等人闻讯大惊失色,苦苦劝阻。
“军团长!万万不可啊!山海关此刻必是叛军重兵云集之地,您此时前去,无异于羊入虎口。”
“茂宸既己通电反奉,岂会再见您?恐遭不测啊!”
最终,在众人的极力苦劝甚至几乎是强行阻拦下,加之秦皇岛岸上情况不明,张汉卿才不得不痛苦地放弃了这危险的念头,命令舰队继续北上。
他最后的一点幻想也彻底破灭了,剩下的只有被彻底背叛的锥心之痛和深深的无力感。
舰队历经波折,终于抵达奉天附近的营口港。一行人换乘火车,很快抵达了奉天城。
奉天,大帅府。
曾经威严煊赫的大帅府,此刻却笼罩在一片压抑和恐慌之中。
当张汉卿见到父亲张雨亭时,心中更是猛地一酸。
短短数日不见,张雨亭仿佛苍老了十岁,眼窝深陷,面容憔悴,往日的枭雄霸气被一种沉重的焦虑和疲惫所取代。
显然,郭茂宸的反叛给了他前所未有的打击。
“爹”张汉卿哽咽着,几乎说不出话来,所有的委屈、痛苦、懊悔和自责瞬间涌上心头,化作泪水夺眶而出,“儿子儿子无能儿子对不起您我看错了人信错了人把咱们的家底都都丢了啊!”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张雨亭面前,失声痛哭,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张雨亭看着跪在面前痛哭流涕的儿子,眼中闪过心痛、失望,但最终都化为了一声漫长而沉重的叹息。
他没有斥责,也没有扶起他,只是用沙哑疲惫的声音缓缓说道:
“起来吧,郭鬼子他藏得太深,骗过了我们所有人,连老子,也被他骗过去了。”
他走到窗前,望着阴沉的天空,喃喃道:“哎,悔不当初啊!”
这声叹息,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无奈,不知是对当前绝境的叹息,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