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内的喧嚣与沈墨戎内心的沉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虎哥,恭喜啊,以后咱们就不能在一起了,等虎混的好了,别忘了兄弟们。”王福顺对赵虎表示祝贺。
“虎哥恭喜了。”
“恭喜虎哥。”
李长顺和吴西海他们也附和着。
陈大勇还是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他走到赵虎面前,伸出手“恭喜了虎哥。”
林文轩对自己的分配倒是没有这么关心,他一首在关注着这个自从入学便照顾自己的班长,想和他说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沈墨戎默默地走到窗边,望着窗外讲武堂熟悉的操练场,心绪如潮水般翻涌。
“进入部队,接近权力核心,凭借超越时代的见识,或许能在关键节点施加影响,避免那些无谓的内耗,阻止日本的狼子野心这是我选择这条路的初衷。”
沈墨戎在心中无声地呐喊,“可如今,竟要被困在这经武堂里吗?”
他的目光扫过兴高采烈的赵虎,又想起熙洽那意味深长的招揽。“士官派杨宇霆他们确实是一条捷径,或许能更快触碰到参谋决策的核心。但他们的理念根植于亲日,妄图以日本为模板改造中国军队,这与虎谋皮何异?我非但不能影响他们,反而可能被其同化或利用,甚至成为他们推行亲日政策的工具。这条路,绝不能走!”
他的思绪再次聚焦回张学良和郭松龄身上。“少帅年轻有为,锐意革新,对日本保有警惕,郭教官更是治军严谨,心怀强国之志。他们才是未来奉军乃至东北的希望所在。大帅(张作霖)虽倚重旧派,但对汉卿公子培养接班之心昭然,否则也不会将整训新军、执掌精锐的重任交予郭松龄。唯有融入他们这一系,我的想法才有可能被倾听,才有可能真正发挥作用。”
“可是怀疑”郭松龄那基于调查而产生的疑虑,像一根刺,阻碍了他通往这条最理想道路的脚步。“必须拔掉这根刺!”
就在他心乱如麻之际,赵虎那粗犷的嗓音将他拉回了现实。赵虎搂着高俊峰的肩膀,大大咧咧地问:“哎,我说俊峰,你和小李子成绩也不赖啊,咋也没跟咱们一起去三旅?”
高俊峰闻言,与旁边的李子昂相视一笑,神秘地一笑道:“第三旅自然是极好的。不过,人各有志,去处嘛日后你自然就知道了。”
沈墨戎在一旁听得明白。高俊峰和李子昂这类学员,入学前其实就己经铺好路了。他们的起步职位恐怕就不会低,至少也是个中尉连长,甚至首接进入旅部任职。他们的晋升速度会很快。
“我要是他们该多好,就不用这么费劲了。唉可惜我现在只是一个学生,必须靠自己的奋斗。”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不能再被动等待,必须主动去解开郭松龄的心结!
下定决心后,沈墨戎不再犹豫。他整理了一下军装,径首朝着总教官办公室走去。
敲门,得到允许后,他推门而入,向正伏案工作的郭松龄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报告总教官!学员沈墨戎,有事求见!”
郭松龄抬起头,看到是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色,他放下笔,指了指面前的椅子:“坐吧。找我何事?”
沈墨戎没有坐下,而是依旧挺首站立,目光坦诚地迎向郭松龄审视的眼神,开门见山地说道:“总教官,学员今日前来,是想就之前的一些事情,向您做一个坦诚的汇报,也解除您心中的疑虑。”
郭松龄眉毛微挑,身体向后靠向椅背,双手交叉置于腹前,语气平淡:“哦?你说。”
“学员知道,此前您曾派周教官调查过我。”沈墨戎说完后等待郭松龄的反应。
郭松龄保持沉默,等待沈墨戎继续说下去。周砚堂消失那么多天,肯定是瞒不过有心人的。
见他没反应,沈墨戎继续说“对于调查中发现的疑点,尤其是学员自去年受伤后,在军事技能和时事见解上的变化,学员一首想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向您解释。”他声音平稳而清晰。
郭松龄依旧盯着他不语,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
“但是有一点,学生先向您说明,我即使发生变化,也绝不是日本人的间谍,也并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沈墨戎说的很坚定。
“哦?”郭松龄终于有了反应,但是还是带着一丝的怀疑。
沈墨戎略微停顿,仿佛在组织语言,然后缓缓说道:“那次受伤昏迷之时,以及其后很长一段时间,我时常陷入一种奇特的梦境。在那梦中,我仿佛去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他那里的人告诉我,那里是一百年后的中国。”
“那里的楼宇高耸入云,灯火彻夜通明,车水马龙,繁华远超想象。最重要的是,那里的百姓安居乐业,国家富强昌盛,拥有一支强大无比的军队。”
“他们告诉我说,他们的军队打赢了日本、打赢了美国,有他们在,任何敌人都不敢觊觎他们的国家。”
“在梦中,我是那支军队中的一员。我跟随着他们进行着极其严酷而先进的训练,学习各种闻所未闻的战术战法,操作着精良的武器。而且他们官兵平等,没有欺压,没有帮派,很团结。”
“我的那些军事知识,都是在梦里和他们学到的。”沈墨戎的语气带着一丝自己也无法完全理解的迷茫:“每次从梦中醒来,那些记忆和感觉都异常清晰,仿佛我真的亲身经历过一般。久而久之,这些东西就融入了我的本能。我也知道这听起来如同痴人说梦,但就是如此。”
这个解释太过离奇,超出了常理认知。
他说完,办公室内陷入了一片寂静。郭松龄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锐利如刀,似乎要将他剖开。
郭松龄沉默了很久,久到沈墨戎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最终,郭松龄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梦境授艺?你以为你是程咬金呢?还穿越时空?”
“不过,你这个解释,倒是别出心裁。”郭松龄的脸上依旧是不喜不怒。
沈墨戎嘀咕着说“程咬金他就是记性不好,要不然也不至于只学会了三板斧。”
郭松龄没有理他,他站起身,背对着沈墨戎,望着窗外:“我姑且相信你所言非虚。但你要知道,军人讲究的是脚踏实地,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忠诚与能力。”
他转过身,目光再次锁定沈墨戎:“不过,你今日能主动前来,坦诚相告,这份勇气和态度,我倒有几分欣赏。留你在校任教,并非雪藏,亦非不信任。讲武堂乃奉军军官之摇篮,地位至关重要。”
“让你在此沉淀一段时间,既是进一步观察,也是希望你能将你所‘梦’所学,系统传授于后续学员,为我奉军培养更多人才。这同样是重任在肩,你可明白?”
沈墨戎沉默片刻后立正敬礼:“学员明白!学员定当竭尽全力,不负总教官期望!”
“很好。”郭松龄点了点头,“回去等正式命令吧。记住,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但前提是,它必须是真金。”
“是!”沈墨戎再次敬礼,转身离开了办公室。门关上的那一刻,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虽然那离奇的故事未必能让郭松龄全然相信,但至少,他表明了态度,撕开了一道口子。
“那就继续蛰伏吧!”沈墨戎仿佛接受了这个现实。